世间才学分文武,有人云,穷文富武。
看似有理,却也有失偏颇。文可穷学,譬如匡衡之凿壁偷光,如孙敬之头悬梁锥刺股。但学文之富,在于千里之行,在明师教导。自童生起,所用之花费,比那武要多得多。
韩克忠不过中人之家,再等三年又将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想起家中妻子,已多年不曾添过新衣。家中老母,连猪肉都舍不得多吃。再想想家中父老,族中亲长的殷勤盼望,更是泪湿衣襟。
当初离家时,族长与县尊亲送。
老族长在后面喊,“等你回来,给老祖宗上坟去”
“韩大哥”姜宏业见状,轻唤一声,揉着对方的肩膀。
韩克忠的眼泪刺痛了杨荣的心,他呆坐在桌子边,眼球之中瞬间布满了血丝。崔英英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哭个啥哩”旁边,那凤阳贡士刘念祖带着几个同乡过来,低声道,“哭也没中,哭有啥用都是大老爷们,收起眼泪疙瘩。有志气咱回家啃书本去,总有中的那天”
他倒是看得开,重重的在韩克忠后背拍了一下,笑道,“走,喝酒去,俺请”随即,斜眼看了下魂不守舍的杨荣,大笑道,“你咋那副样子你都中了还哭丧着脸干啥”
崔英英刚要开口,杨荣起身,“这位兄台所言极是”说着,他对韩克忠道,“韩兄不必沮丧,所谓有志者事竟成,在下身边有一本历代科考的得失笔记,回头送于你,助于你一臂之力”
这份人情大了,历代科考得失这种书,就算重金买也是买不到的。不管谁有,都是放在家中当成传家宝一样的东西。
韩克忠感激,长揖到底。
“你这进士老爷对俺的脾气”刘念恩大笑道,“走,咱们一道喝酒去”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杨荣,拉着韩克忠就往楼下走。
茶楼外,靠近放榜的地方依然是人满为患。
那些并未得中的读书们,疯了一般在墙上的皇榜之中寻找自己的名字。他们不甘心的一遍遍找,一边哭一边找,真的找不到,便发狂似的捶打城墙,无声嚎啕。
“哎,咱读书人,难呀”
看着眼前一幕刘念恩开口道,“这科举,从古到今逼疯了多少人”说着,微微叹气,轻声道,“为名癫为名狂,为求晋身断肝肠,多少白首仍不中,一生抱负成黄粱”
杨荣强笑笑,“这位刘兄倒是好诗才”
“什么他娘的诗才,俺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刘念恩笑道,“中了个举人,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若不是俺太爷活着的时候有话,俺才不受这罪,在家当地主不好吗”
说到此处又笑了起来,“不怕你这进士老爷笑话,俺们这些凤阳贡士的身份,多少也是沾了些皇家乡梓之地的光。不然呀,放在福建,江西那些地方,恐怕连秀才都捞不到”
杨荣想想,跟着笑起来,“刘兄言重了”
“有啥言重的,你看俺们这些同乡,来了京城露馅了吧,一个都没中,他娘的,这回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来之前中都留守大人还专门设宴,嘱咐俺们好好考,这回回去,怕是要挨骂”
刘念恩爽朗的大笑起来,周围的凤阳士子们也跟着笑,还都是带着几分不在乎的笑。
杨荣心中一动,“凤阳中都留守何等尊贵之身,竟然给他设宴再者听这刘念恩的口气,似乎对功名利禄甚是看淡。寻常人家可没这份气度呀没听说凤阳有个刘家呀”
这时,又见刘念恩搂着韩克忠的肩膀,“亏你还山东好汉,娘们唧唧的,不就是没中,怕个鸟过几日跟俺回凤阳,去俺家住一阵。”说着,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山东今年中了几个”
韩克忠想想,有些不确定,“好像一个都没中”
姜宏业也道,“是一个都没中,三甲之中就没山东人”
“怪了,孔孟之乡都没人中”刘念恩皱眉说了一声。
随即,他再次回头,看着贴在城墙上的皇榜。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喊,“可是刘兄”
刘念恩定睛一看,前方十几个士子凑在一起,为首的那人他认识,是河南商丘来的举子刘汉宋。因为都姓刘,在京中相识之后,更是亲近。
“俺是刘兄,你也是刘兄”刘念恩笑道,“在这弄啥哩”
刘汉宋拱手,皱眉道,“哎,几个同乡年兄未中,当场昏厥了过去。”说着,叹口气,“刘兄,你凤阳中了几个”
“一个没有”刘念恩大笑。
“嗯”刘汉宋眉头成川,“俺们河南也是一个没中”
“啥”姜宏业凑过去,“俺们山东也没有”
人在一起,话音就高。而且因为语气太急,这话就传到了边上。
几个贡子闻声过来,拱手道,“在下河北真定郭向南,我们河北也是一人未中”
“不能吧”周围人越发奇怪起来。
还有士子不断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