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些凉,朱允熥刚从三喜班出来,肩膀上就多了一件挡风的大氅。
朱允熥看着灯火阑珊的夜色,听着耳中的喧闹,深吸一口空气的烟火气。
“回吧”他淡淡的说道,“回宫”
“殿下”侍卫邓平上前,低声说道,“方才宫里有人寻了过来,找您”
朱允熥的脚步停留片刻,“什么事”
“说是,颍国公他”邓平顿了顿,“不大成了”
“这”朱允熥皱眉,“前日还叫太医看过,还说暂时没事怎么就”
“傅让大哥打发人进宫报信,说老国公晚上喝了半盅酒之后一直咳嗽,现在已经昏了不认人了”邓平低声道。
噩耗,总是他妈的这么突然。
傅友德早就病入膏肓,但朱允熥心中,还是有一丝期待,期待着能有人妙手回春,让他多活些日子。
“走,傅家”朱允熥上了马车,开口吩咐。
随后,他坐在马车中沉思。
傅友德若是不行了,蓝玉还能挺多久,那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席应真,你到底什么时候出现呢
开国的老臣,逐渐一个个凋零。
包括老爷子,如今也是老态龙钟。
人,不管如何英雄了得,都逃不过这岁月的轮回呀
马车,缓缓停在了颖国公府门外。
傅家所在的铁狮子大街,已经一片素缟。傅家的下人们,在管家的带领下,沿着长街装点。
有些事,等人咽气的时候再做,就迟了。
朱允熥下了马车,脸色有些不好。尤其是见到锦衣卫指挥使何广义,早就迎在了驾前,劈头盖脸的训斥道。
“席应真那道士还没有消息”
“臣一直派人在那边守着,十二个时辰从不简单,但那人始终没有露面”何广义惶恐的说道。
朱允熥心中有火,但却不知道该对谁发,只是瞪了何广义几眼,“继续盯着”
“是”何广义满头冷汗,“臣这就加派人手”
此时,听皇太孙驾到,傅家的男丁们也悉数迎接出来。
傅友德共生四字,老大是荣春公主的驸马,老二过继给了他兄长傅友仁,傅让那个是老三,还有个老四早年跟着傅友德,战死在了云南。
“臣等”
不等这些人行礼,朱允熥马上道,“怎么都出来迎孤你们父亲如何了”
傅让垂泪,眼睛通红,“方才太医说,怕是回天无力了”
荣春驸马傅忠沉稳些,开口道 ,“家父如今已昏厥,怎么也叫不醒,太医看了心脉之相,随时可断。现在,不过是一口气撑着”
朱允熥心里咯噔一声,“快,带孤进去看看”说着,边走边道,“给宫里皇爷爷送信没有”
傅家国公府的前院里已经站了许多人,但都是他家的故旧姻亲之类的。国朝开国的老勋贵们,许多都没到。
其实别看傅友德如今爵位高,在开国时只是个侯,他的爵位都是开国之后南征北战用军功换来的。再者说,他不是淮西人,他是相城人,算是淮北人。
况且,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老爷子的,他原先是刘福通的部将,与淮西勋贵老臣们,多少还隔着一层。
朱允熥脚步不停,快步穿过前院,来到后宅。
“先退到一边去,别在这跪着”
眼看后宅的女眷仆妇等就要下跪,开路的傅让急忙摆手。
屋内光线有些不明,傅友德躺在床上,浅浅的吸气,粗重的呼出。
双眉紧蹙,脸上的皱纹深陷,跟平日仿佛两个人似的。
“老国公”朱允熥上前,轻呼一声。
“父亲,殿下来了”傅让落泪,拉着傅友德的手喊道。
傅友德没有任何反应,就躺在摞起来的枕头上,粗重的呼吸着。呼出来的气息,隐约还带着些腥气。
朱允熥知道,这是人将死的征兆了。
“都准备妥了”他轻声问道。
傅让艰难的点头,泣不成声。
朱允熥在对方的肩膀上用力按按,“老国公生前,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傅让依旧落泪,闻言摇头。
“皇爷爷说过,开过之后论功,友德第一”朱允熥缓缓开口,看着昏迷之中的傅友德,“你平甘肃,四川,云贵,战无不胜,又镇守高丽,功劳良多,堪称一代名将,不在徐常之下”
呼,傅友德的呼吸骤然加重,手指微微轻动。
“父亲父亲”傅家男丁上前呼唤,却也没有唤醒。
就这时,管家几乎是跑着进来,低声道,“陛下来了”
老爷子大步进来,想必是出来得很急,身上还穿着在宫中的衣衫,头发也没怎么打理。
“人呢,咋样了太医呢咋说”老爷子人未到,声音先到,一连串的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