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攀上高枝儿了,心里还惦着旧主。”
“说句不好听,你这行径和那些浪荡妇人,有何分别”
“在殿下身边屈才了殿下不是明主”
“非要回燕藩,你这也是至燕王于不义”
傅让铿锵有声,张辅陷入沉默。
“其实你维护燕王的儿子们也没错,人嘛,谁他妈要真的翻脸无情,更让人瞧不起”傅让继续骂道,“殿下气的不是你撒谎,也不是你帮着他们说话。而是你当着他的面,做出那副怀念旧主的死样子”
“哦,你一句惭愧,一句辜负,这事就说得过去了”
“你他娘的撂挑子不干了,拍拍屁股颠颠儿回了辽东,让别人怎么看”
“我刚才说了,你这也是置燕王于不义。外人知道此事,会怎么说燕王啊还真是会拉拢人心,殿下的宿卫不当,跑回去给他当马前卒”
“外人会说,燕王是不是有二心,所以他的人,他的内弟,才养不熟”
哗啦,张辅悚然而惊,一下碰翻了碗筷。
“绝对没有”张辅急忙摆手道,“燕王他,他,他”
“他什么呀”傅让瞪着他,“咱哥俩敞开说,他什么,你心里不知道吗”
“傅大哥,这话不能乱说”张辅忙关上门,小声道,“您何必”
“何必挑明了,对吧”傅让冷笑。
然后剥开一颗毛豆,扔嘴里,“男子汉大丈夫,活在世间。千难万难,最难就在一个选字”
“可这事,根本不用选”
“皇太孙坐拥天下,还用选吗”傅让的目光,直指人心,“你心中的忠义是小道,而忠于皇太孙殿下,才是我等武人的正道你跟着殿下这么久,不知道他的抱负吗天下如此之大,尽我等武人驰骋,何必在家里闹”
“再说,殿下宽厚,他既然看重你,岂能忍心,将来让你难做文弼,你是当局者乱,根本看不清”
是喽,张辅心中最纠结的,其实就是选择。
他若选这边,那将来,父子之间再无缓和的余地。
他若选哪边,就是甘当乱臣贼子
想了半晌,张辅长揖到底,“请傅大哥,指点迷津”
“谈不上,只不过说些真话而已”傅让按着对方肩膀,让他坐下,“人生在世,何必一定要选,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说着,傅让指下自己的胸口,“大丈夫,要无愧于心。你张文弼乃大明臣子,深受殿下厚恩,因小失大,因私废公,乃是天下第一大糊涂蛋”
“未来如何,谁都不知。但你张文弼,若是为一些没影子的事,为一些小算盘。置天恩不顾,求你所谓的心中安定。我傅让,第一个瞧不起你”
“殿下爱你之才,无存功而重赏,你却视殿下之恩如弃履,天下武人都会瞧不起你”
“堂堂国家武将不做,要回辽东给人家当家臣,小孩子都会瞧不起你”
“没人看得起你,没人瞧得上你,你只是一个笑柄”
“你若要走,留下一堆骂名。不是成全你心中的道义,而是逃避”
“别人看来,你张辅不单是白眼狼,还浪得虚名,沽名钓誉。你,就是一个小人”
“你不敢面对殿下,没有勇气面对未来。”
“傅大哥,别说了”张辅的声音忽然沙哑起来,仿佛堵着一块石头,哽咽道,“您,别说了”说完,诺大的汉子,竟然哭了出来,直接哭出声音。
傅让的话,说到他心底最不愿想起的地方。
他大好男儿,辜负君恩。实乃背信弃义之徒,实在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其实他最纠结的,并不是未来家族如何。
更不是如何选择,而是他张辅,自问大好男儿,却没有大声宣告自己,无愧于心的勇气。
“脚踏两只船,早晚要翻船”
“大丈夫于世间,其实没得选。路就在你脚下,只有你自己走下去,才知道对错。”傅让继续大声道,“但无论对错,只要无愧于心,都是正途”
“傅大哥”张辅抬头,“我该怎么做”
“别走”傅让朗声道,“做错了,要认认了,要改”
翌日午时,艳阳高照。
皇城外围的御马场中,朱允熥一身猎装,在侍卫的簇拥下,走向远处的马棚。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兴致不错。
“韩王十三叔那边,女真人进献几匹难得的好马。知道孤喜欢马,他特意派人送来”朱允熥边走边道,“还嘱咐孤,那些马性子烈,要慢慢来”
“臣看则不然”李景隆在旁边笑道,“马越是烈,骑手就要越猛这马呀,跟女人一样,你猛点他不怕你”
“你一个堂堂国公,如此粗俗”朱允熥笑道,“再说,别人说这话孤信,你一个让老婆打得乌眼青的人,说这话不亏心吗”
李景隆陪着笑脸,“这不是在殿下跟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