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遍地金黄。
御花园的一亩三分地里,风吹过,一顶草帽在金色的麦浪中,随着风和麦穗的节奏,上下起伏。
草帽有些残破了,似乎被戴了许多年,上面的颜色被主人的汗水浸染,有些斑驳。随着草帽的起伏,金色的麦田里,一条笔直的田埂显露出来。
镰刀轻快有力,握着刀的手,满是风霜的痕迹。
割下来的麦子,整齐的码放在地上,每堆儿都是一般大小,一边高低。
一滴汗水,落在明亮的镰刀刃上,刚发射出晶莹的光。就跟随着主人的力气,融化在麦田之中。
“呼”
草帽的主人,在田里直起腰杆,一边用手轻轻捶打已经老迈的身躯,一边欣喜的望着,丰收的麦田。
御花园的主人,只能是皇帝。
皇帝中爱种地的,只有朱元璋。
此时的朱元璋,一身粗布衣裳,汗水顺着脸上的皱纹不住滴落。往日满是霸气和睿智的眼神,如今变得温柔无比,格外柔和。
他望着麦田,嘴角上扬,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笑容中,彷佛眼前的麦田,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也彷佛,是他一生挚爱的爱人。
随后,微微低头,轻轻在麦穗上一嗅。
再然后,手中的镰刀再次轻快的动了起来,嘴里轻轻哼着,“每年逢三夏呀,阿爷带全家。老少都下地,割麦忙过冬呀”
“一亩五六车,晒在房檐下,借来老黄牛,辛苦用碾压”
歌声中,老爷子笑得如同顽童一般纯真,烂漫。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无论他是什么身份,地和粮食,就是他的命更是,天下人的命
今年,是个好收成
百姓家都多斗,天下哪里还有饿肚忧
“皇爷皇爷”
正干着活,耳听得麦田外,朴不成那厮,扯着脖子喊。
老爷子不悦的抬头,视线中跑向地头的朴不成,忽然脚底一空,栽个跟头。
“你还能干点啥走道都卡跟头,娘们叽叽地”
老爷子的笑骂声中,朴不成脑袋上沾着几根麦杆站起来,继续跑着喊,“皇爷”
“敢踩了咱地麦子,扒你地皮”
老爷子大骂一声,“你跑啥有狗撵你”
“殿下”朴不成站在麦田边上,笑着大喊道,“殿下回来了”
啪嗒,老爷子手里的镰刀落在地上,眼神的欣喜更盛几分。
急匆匆朝外走,两脚快速的越过整齐的麦堆儿,急问,“咱大孙回来了到哪儿了”
“刚进皇城”朴不成笑道。
老爷子微微怔下,走到田边,蹲在清澈的水塘边,洗着手上的泥土,有些埋怨的说道,“这孩子,咋回来也没个话呢”
说着,甩甩手站起来,又展颜笑道,“咱大孙这简朴务实的性子,随咱知道回京,必定要大阵仗迎他,必定要劳心劳力的经过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事。那些事弄的烈火烹油的,花钱无数,所以直接悄悄的回来了”
“瞧您这话说的,您嫡亲的孙子,不随您,随谁”朴不成虚扶老爷子,笑道。
“给咱更衣,回奉天殿”老爷子大笑道,“出门饺子,回家面,让徐兴祖那吃货,擀面条,抄大块咸肉让惠妃带孙媳妇也过去。对了,孙媳妇身子大了,做软轿”
“老奴这就去安排”朴不成笑道,“皇爷慢点走,留神脚下”
老爷子背着手,边走边道,“你以为咱跟你这阉货似的,走道都能摔”说着,又笑道,“你呀,没有儿孙,不知道当爷爷的好。在家的时候,怎么看他都烦,他不在家吧,怎么想到都是他的好”
朴不成苦笑道,“皇爷,老奴也想有呀可是老奴,这不早就断了吗”
“下辈子,投个好胎,当回爷们”老爷子有些怜惜的看了朴不成一眼。
他这么说,朴不成能说什么,只有陪笑。
又走了两步,老爷子忽然停住,琢磨道,“咱是爷爷,哪有爷爷迎孙的理儿小东西,他娘的悄没声的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先派人送信,不知道咱惦记他”
说着,又返回麦田,“既然回来了,还不赶紧滚过来,给咱磕头”
然后,又拿起镰刀,开始不紧不慢的割着稻子。
这时,朱允熥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麦田之外。
他一身猎装还没换,身上风尘仆仆,手里拎着一串纸包,小跑着喊道,“爷爷,孙儿回来了”
这一声爷爷,老爷子心中一酥,手中的镰刀就挺住了。
不过,随后脸色大变,“大孙,别踩了麦子”
一别半年,朱允熥心中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老爷子。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是他们祖孙二人每日相伴,从未离开过这么久。
踩着麦堆儿,三两步奔过,一把抱住了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