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着急,师襄在城头急得像火烧屁股,坐立不安地看着城外军兵在阿干河两岸跑来跑去。
这个距离已经进入城头火炮的最大射程,千总韩瀛多次要求开炮,都被他压着不让放。
此时城内的另外一名千总张云起也派人过来,询问他要不要出营。
兰州营的三位千总,韩瀛、张云起、李祖德三人都不是师襄的亲信,而且李祖德还特别能打。
张云起在战前收到来自师襄的命令,收拢部卒坐镇营中,他认为自己是守城的预备队,如今那一千总人马在营地整装待发,披挂甲胄就能上阵。
而李祖德按宗族是陇西李氏的偏远旁支,他叔叔是天启五年柳河一役阵亡于辽东的参将李承先,身边有不少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
就是因为李祖德的兵很能打,所以师襄才在战前传令让他带兵去救火,毕竟上元节灯会,城里城外成千上万盏花灯亮起,城里对救火早有预案,救火器具也备得很足。
拿上救火器具,就不能拿兵器了。
斧子和锯子,这是用来阻拦火势拆房子的。
最普遍的近战武器叫麻搭,长得跟墩布差不多,八尺木杆系两斤重的麻绳,沾了湿泥,用来扑火。
远程武器叫唧筒,俩仨人一副,一般是竹子做的,里面有拉杆和活塞,是个大号水枪,配备水箱和水带,抽了水存在筒里,用力把拉杆推回去,能把水喷二十多米,用来浇灭房檐上的火。
唧筒属于是军地两用人才之友,崇祯二年的滦州之战,就是杨彦昌率领邪教徒联盟填壕沟的那场仗,曹文诏就用这个吸火油焚了座城门楼,自己提矛率先登城杀了五个鞑子。
师襄是生怕救火救得快,让李祖德那帮人拿上兵器穿上铠甲,到时候他就未必还能开城门了。
偏偏怕啥来啥,李祖德派人登城传报消息,说肃王及宗亲已经出城,城内参加夜宴的都司黄命收拢了王府卫军及城内旗军,聚了几百人正帮忙救火。
这个消息令师襄脖颈子发凉。
黄命早前是河州营千总,刘承宗去年秋天大掠临洮府时,其曾率领五百火车兵在城外跟张天琳打过个照面,是当时城中唯一一个敢出城的将军,战后调进都司任职,还没给实授。
李祖德和黄命在师襄眼中都是敢打敢拼的猛将,如果这俩人领兵
登城,恐怕就算城门他能打开,命也得留在这。
就在这时,师襄终于看见城下有骑兵靠近至百步,千总韩瀛快步跑来,抱拳道“将军,敌军已近百余步,佛朗机已备好,只等打他们一炮,提振士气”
师襄向韩瀛身后看了一眼,微微摇头,缓声道“韩千总,别让弟兄们白白丢了性命,开城门吧。”
“嗯”
韩瀛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师襄的表情,疑惑不解道“将军的意思是”
“肃王已经跑了,这座城守不住。”师襄非常认真地看着韩瀛道“开城门。”
韩瀛反应过来,听出师襄想要开城献降,当即暴怒骂道“羞你先人”
说罢探手向腰间摸去,攥住刀柄就要抽刀将师襄劈了,却不料慢了一步,他才刚把佩刀举起,一柄官造解腕刀已从他侧后方卡着骨缝扎进肋骨。
城墙上的火把闪烁,韩瀛像被施了定身术般举刀立在城上,师襄分明近在咫尺,那柄刀却怎么也劈不下去,只能徒劳地从喉咙里传出破风箱般呼哧呼哧的进气声。
他吃力地转过头,只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忽明忽暗的火把光影里,有人连声对不住,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挥动金瓜将他身后亲信砸翻在地。
也有人默不作声,依然攥着腰刀保持割破身前卫兵喉管的姿势,等着家丁慢慢倒下。
韩瀛回过头,血沫伴着出气从口中不受控制地喷出,仍拼尽全力想要把抬起的刀向师襄扎去。
师襄没有说话,只是向后退了一步,韩瀛在跌跌撞撞里踉跄倒地,不肯闭上的双眼渐渐失去神采,他最后听见的声音,是城头乱作一团的喊杀声里,铁链绞动,千斤铁闸门终究还是被拉上来了。
如狼似虎的元帅府马队随即冲入城门,城上内讧的守军见大势已去,纷纷放下兵器,袖川门和西城墙旋即被李万庆麾下军队占领。
一队队元帅府步骑兵向城内开进,来不及登上的守军四散奔逃,将城破的消息传入城中。
守在营内准备登城作战的千总张云起听闻开城的消息大惊失色,他的军队还未开拔,元帅府马兵已经冲进炭市街,将他们死死堵在营内。
没等营中士兵架好铳炮,营外已传出帅府军士关于肃王已经逃跑的齐齐呼喊,劝降声下,军兵面面相觑,张云起下令打放铳炮的命令未能得到回应。
在杀几个炮手立威与束手就擒之间,张云起眼看胜算不大,选择了后者营中军士这次的反应充分说明了他们还是训练有素的好战士,弃甲脱巾的动作整齐划一。
营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