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运回了钻天峁,没过几日,差人送来四杆铳。
火铳鸟铳,不是新鲜物件儿。
在延水关,他们缴获了不少火器,单眼的三眼的,单兵或双人操作的小炮,还有要装在骡车驮运的中型炮都有,很多都扔在那。
没办法拿,整个骡子营,能熟练操作火器的士兵不多,提上三眼铳当棒槌用还不如弓箭腰刀得心应手。
小型炮他们带了不少,曹耀的营属炮哨不过百人,能用骡子驮的小炮足足携带十五门。
还有三位用骡子牵引的三百斤车载佛朗机。
承运送来这两杆鸟铳、两只双管手铳,却很新鲜。
因为这是刘家庄自制火器,出自蔡钟磐妻弟从三原带来的鸟铳匠何信之手。
“做工好的很,比延水关那些东西强多了,不比山西匠造差。”
大王山的晒场上,曹耀端详着火枪,用鼻子在木铳床上嗅了嗅,咧嘴笑道“他奶奶的,新制铳床,老子上次闻这味儿,还是万历四十六年在京营”
听他这么说,刘承宗松了口气,他不懂火器。
但曹耀是操持火器的行家,眼光也尤其刁钻,在延水关丢弃不少火器就有他的主意。
所以只要这老贼说没问题,那刘家庄匠人造火器的本事就一定很好。
不过他的话还是让刘承宗很疑惑,问道“山西造刀好我知道,但山西造火器也好”
“哈哈”
曹耀闻言大笑,拍拍腰间悬挂的雁翎刀,随后又掂掂手上鸟铳“你觉得造这些玩意儿,匠人的技艺有区别”
他指指不远处持缨枪对练的驿卒道“枪头套筒,卷的;铳管也是卷的;还有这个”
他板着鸟铳龙头杆,扣动扳机,龙头落下“这里头看着精巧,簧片与交股剪刀又他娘有啥异处最难之处还是把打好的铳管钻透,要光要直,方可击远击准。”
“那是天启几年,他娘的忘了,反正是在山西,赶上跟你同名的孙督师打发张道濬回老家造铳炮,张道濬你知道吧”
刘承宗一脸迷茫的摇头。
“锦衣指挥,他也不重要,反正就是个山西泽州人。”曹耀说着抬起一个手指“一年半时间,三万余两本金,你知道让山西精工匠人给辽东造了多少兵器”
刘承宗还是摇头。
“具体记不清了,腰刀有七千五百口。”曹耀颇有卖弄的感觉,得意洋洋道“三眼铳一万多杆,骡子拉的佛狼机两千多门,还有追风枪。”
“这么多”追风枪刘承宗倒是知道,问道“就是抢王庄时你想做那追风枪”
“对,我以前有一杆,就是那会抢来的,那玩意好用啊,造好了打大子儿两百步指哪打哪,打散子五十步喷谁谁死。”
见刘承宗闻言沉思,曹耀挑着眉毛惊喜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打算让匠人做杆追风枪玩我跟你说就凭你家匠人这技艺,做那玩意儿不在话下”
刘承宗摇摇头,抬头看着天上日色,又感觉这里人多嘴杂,拉着曹耀走进藏粮食和灶台的山洞,边走边道“我打算弄个兵工厂,嗯就是军器局。”
曹耀被他神秘兮兮的态度吓住,跟着往洞里走,闻言皱眉道“弄呗,这么小心干啥,说个这个,是怕谁听见还是咋的”
刘承宗转头露出像看傻子般的眼神,理所应当道“当然怕人听见了,你想,官军来了咱就走,匠人能带走,难不成你还能给铁窑栓俩环背走”
曹耀点头,其实心中不以为然,带着人就行了,钢铁在哪不能抢,铁窑也好造,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压根不看好设置军器局。
之所以附和,完全是出于对刘承宗的信任。
而且这次回延安府,刘家人所作所为、所制舆图他前两天也看了,确实不一般。
辅政官员出身的杨鼎瑞、县衙主官州府税官出身的刘向禹,再加上知兵的刘承祖,这帮专业人才折腾起造反的事儿流窜三省做贼的曹耀还真觉得自己得靠边站。
人贵在自知。
曹耀自认做个盗贼巨寇、逃命苟活,他算专业。
但在州府范围,抽朝廷的龙筋,这活儿他确实干不来。
他们思考问题完全没在一个层面上。
“大事还得你拿主意,我这赶鸭子上架的狗头军师,也就能凭经验给你查个漏补个缺。”
曹耀提醒道“反正我觉得呀,手上这点匠人,就算在山里藏住了,一年做四十杆,做到崇祯二十七年也才一千杆铳,咱俩坟头大树都参天了。”
至于提升匠人数目把生产力提上去的事,曹耀压根没提,因为没必要提。
就不说老师傅带学徒有多难,单打铁用火、水、粮、炭,眼下的陕北,没几个地方能供他们这样折腾。
而且量大了哪儿来那么多铁啊,这年月矿工都跑出去抢吃的了,谁还挖矿
“崇祯二十七年咱俩坟头就长大树了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