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月色皎洁, 月辉倾泻如瀑,映出清凌凌的河面。
淡淡的血腥味又一次涌入鼻腔, 崔英不知道自己欺负了裴君慎多久, 她只知道自己快疯了,直发泄到浑身都提不起力气,才了无生气地倒在他身上。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雾里看花。
崔英看到簪秋哭着跑来,看到谢嬷嬷为她披上氅衣, 看到山野火光, 也看到漫天闪烁的繁星, 可她的心却生不起一丝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 莫过于此。
当黑夜渐渐消散,天边泛起浅青, 裴君慎抱着崔英回到了南山别苑。
别苑的管事嬷嬷很快便送来了热水。
簪秋和谢嬷嬷想进来伺候六娘, 但裴君慎没让, 只交待她们不要将今天晚上的事说出去, 而后便寸步不离、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地照顾崔英, 为她沐浴、帮她绞发、抱她上榻、哄她睡觉。
崔英后来的确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可到底有没有睡着, 却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裴君慎一直就在她身边守着, 坐在床榻前,长睫低垂,黑眸晦暗不明, 修长手指却严丝合缝地扣着崔英的手。
他不敢有一丝松懈, 仿佛只要一松, 崔英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哪怕裴叔过来催他去大理寺上值,他也不肯离开离开半步,反而让裴叔替他告假。
裴叔催不动, 没办法,便只能回城去大理寺替自家大人找李寺卿告假,没想到李寺卿今日竟然也没来上值,找人一打听,才知道李寺卿病了,连今日的早朝都没去上。
闻此消息,裴叔急得连口水都没喝,便又急急策马回了南山别苑。
此时簪秋已经将荀芜荑请来为崔英诊过了脉。
崔英昨日落了水,裴君慎原是担心她会染上风寒,不想荀女医诊完脉后却发现,崔英的脉象除了弦紧而涩之外又似有沉滑之兆,浊气郁结于心,若不及时疏通,恐有性命之危。
如此,荀芜荑便开了两副方子,一副治风寒,一副疏肝郁。
两副药要错开吃,风寒之药一天两回,早午用,连用三日便可痊愈;肝郁之药每天只需吃一回,睡前服,三日后荀芜荑会来复诊,届时会随崔英的脉象而调整药方。
开好药方之后,荀女医还将裴君慎叫去了廊下说话。
“裴大人,你与六娘近日可发生了什么事”
若在从前,荀芜荑绝不会管这种闲事。可于她而言,崔六娘是不一样的,她永远不会忘记崔六娘对她和她女儿的恩情。
是以哪怕有些逾距,荀女医也仍是向裴君慎问出了这句话。
她实在想不通,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保持乐观的小娘子,怎么才几天不见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然而荀芜荑不知道,此时的裴君慎比她更难解。
分明昨日清晨,他离开时娘子还是好好的,他不过是回城上值了一日,娘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裴君慎摇了摇头,面色沉郁“待娘子醒来,我会查清楚她究竟出了何事。”
荀芜荑闻言微顿,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拱手揖礼道“裴大人,方才我探脉之时发觉六娘有肝气不郁之象,若长此以往,郁结于心,恐药石难医。您若查明原委,还请多陪陪六娘,疏解其心,或可助六娘早日痊愈。”
如今崔氏如日中天,崔英年前又刚被封了郡主,身边似乎也并无亲近之人去世,因此今日之症,荀女医只能猜测是因“夫妻二人感情失合”而致。
若是如此,或许让裴大人多与六娘亲近亲近,六娘便能有所好转。
裴君慎的注意力却落在“郁气于心,恐药石难医”这几个字上,闻言顿时蹙起眉心,沉声道“多谢荀女医。”
话落便转身回房,继续守着崔英去了。
荀芜荑见状不由凝神沉思起来,这裴大人的神色如此紧张,瞧着不像是冷落六娘的模样啊
罢了,别人夫妻间的感情事哪是她一个外人能看透的,还是等三日后复诊时看看六娘的脉象如何再做决断。
思及此,荀女医摇摇头,便带簪秋与她一起回了趟白萝村拿药。
二人离开时,她们的马车正好与骑马过来的裴叔错身而过。
片刻后,静思轩。
裴君慎刚回到房中受了崔英没一会儿,房外就又响起了轻缓的敲门声“大人,老奴有要事禀报。”
裴君慎不想离开崔英,便唤人进了屋,继而淡声道“何事说罢。”
裴叔急忙回禀“回大人,寺卿大人病了,他身边的老守替他告假竟一直告到了月底,想来是病得不轻,您是否去寺卿府上看看李大人”
裴君慎自入大理寺以来,李寺卿对其多有教导与扶持,于情于理,裴君慎都该过府去探望他老人家。
可昨夜崔英真的吓坏了他,让裴君慎断不敢再留她一人待在这南山别苑。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