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香气涌入鼻息, 崔英屏息回神,抬手推了推裴君慎。
却没推开,反换来他双臂更用力的环抱。
她无奈吹了下鬓角碎发, 旋即却想到什么。
以裴君慎的观察力, 也许在丝竹坊她看见他那刻,他亦发现了她,只不过他伪装得更好,硬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想到这儿,崔英狐疑地转了转黑眸“夫君难道是担心我会因你与伯安兄长去丝竹坊之事而生你的气”所以才先发制人、紧张兮兮地过来抱住她
裴君慎闻言轻怔,原本一直紧悬着的心因这句话瞬间放松下来,低笑一声道“当时娘子故意关上半扇窗,便是在向我传达你没有误会, 你如此聪慧,我怎会担心此事。”
他说着松开她一些, 低下头面对面地与她对视,黑眸眸光难得坦诚。
崔英叫他看得面颊发热, 不由偏眸看向他处“那你方才为何那般紧张”
裴君慎闻言笑意微敛,牵着崔英走到坐塌旁坐下, 沉声嘱咐“娘子,丝竹坊,你以后莫要再与沈姑娘同去。”
他此言一出, 崔英瞬间便想起从前那几次不愉快的经历, 杏眸倏压“为何”
裴君慎面露难色“娘子, 此事如今”
他刚要用从前那番说辞解释, 却发现自己刚一开口娘子便满脸的不开心,话音不由一顿。
默了默,裴君慎才试探着转了转话锋道“如今不宜大肆宣扬, 我若告诉娘子,还请娘子千万保密,不要告诉旁人。”
崔英闻言眸光瞬间亮起,但又有些不敢置信,不禁抬起双手捧住裴君慎的脸颊左左右右的仔细观摩了一番,然后才半信半疑道“你当真要告诉我”
自打三岁以后,裴君慎还是头一次像个稚童小儿似的叫人捧着脸,双耳瞬间升腾起一股热意。
他不甚自在地轻咳一声,忙不迭握住崔英双腕,将她两只手都攥进自己手心后才道“自是真的。”
“娘子,丝竹坊幕后的东家正是寿安,今日她虽没对娘子做什么,但难保日后不会,所以娘子还是要小心为上。”
那音坊竟是寿安长公主的崔英闻言暗暗心惊,旋即便担忧道“那夫君今日与伯安兄长暗中去丝竹坊查探,岂不是打草惊蛇”
裴君慎淡淡颔首,面色从容,沉声道“是会打草惊蛇,不过娘子无需担心,我自有应对。”
以明为暗,又或是以暗为明,真真假假,寿安看到的,不过是他想让她看到的罢了。
崔英听到此处便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了。
她并非追根究底不知进退之人,裴君慎从前若是也肯信任她两分,他们之间或许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唉,罢了罢了,总归她马上要走,如今这般模样也没什么不好。
思及此,崔英抽出被裴君慎攥在手心的手,点了点他的外衣道“既如此,夫君就快去洗漱吧,你身上沾着一股乱七八糟的熏香味,我不喜欢。”
她还是喜欢他什么都不熏,清清爽爽,最多残留一点淡淡皂角香的味道。
裴君慎今日的确与崔伯安“闲逛”了不少音坊,各家音坊所燃熏香又各有不同,衣衫上沾染的味道又杂又多,这会儿身上的确有些香腻,连他自己闻着都有些烦躁。
怪不得娘子方才总想推开他。
裴君慎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也好,我先去前院沐浴。”
话落便抬脚要走。
崔英却忽地扯了扯他的袖袍,微红着脸望向窗外道“反正你走了还要过来,不如今晚就在这儿洗”
裴君慎瞬间感觉自己心口突突跳了起来,急忙回身,贴到崔英身边耳语“娘子今晚想让我光明正大的留宿”
“咳。”崔英眨眨眼,始终不肯正眼看他,解释道“今早青玉给了我一瓶药,说是圣上特赐给夫君的。”
说罢,她走到梳妆桌前,打开首饰盒旁的小檀木盒,从中拿出那只玉白色的药瓶。
裴君慎顿时了悟,李玄贞前些日子便宣他进宣政殿后殿,旁敲侧击地问过此事。
他与娘子早有约定,自然不会将真相告诉李玄贞,遂三言两语遮掩了过去。
不想他的好圣上竟真以为他患了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裴君慎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崔英见状,心底不禁打起鼓。
她相信若能长久与裴君慎分居前后院,寿安长公主定会相信传言,届时或许会放下对裴君慎的执念。
可此计伤得终究是裴君慎的颜面,若是他不愿坚持
沉默片刻,崔英垂眸怅然道“夫君,若是过了年,寿安长公主还是没有什么动作,那你搬回来住也不无不可。”
裴君慎闻言敛神,心神不禁有一瞬动摇。
但并不是因外头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传言,而是因他若回来,便可日日光明正大的守着娘子,与娘子同衾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