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中空。
裴君慎今日称病告假, 原本只是给自己不去上朝找个由头。
不曾想叫崔英狠狠气这么一遭,再加上清晨淋了许久的雪,竟真染上了风寒。
傍晚归家时, 裴叔一打眼便瞧出他脸上的红晕有些不正常,但裴君慎却说是叫寒风吹的,让裴叔不必担心。
末了,又让裴叔传话“我今日便宿在前院, 你去告诉夫人一声。”
裴叔一听惊讶不已“大人, 您与夫人真闹脾气了”
裴君慎闻言冷冷瞥裴叔一眼,绷紧薄唇“没有。”
话落却再不搭理裴叔, 头也不回地走进书房。
裴叔“”
这哪里像没有的样子
裴叔不由摇头轻叹,无奈地捋着胡子去了后院通禀。
青玉陪崔英用完晚膳离开时正巧碰见前来通禀的裴叔, 若说先前试探崔英之后,她对裴君慎的怀疑便从成升到了八成, 那么此时裴叔跑这一趟,则让青玉的怀疑瞬间升到了九成九。
于是这天夜里, 一道矫捷纤瘦的黑衣飞出裴府,一路飞檐走壁, 直奔皇宫。
次日是腊月初八, 百官休沐, 裴府厨房的厨娘早早便熬起了腊八粥。
昨夜裴君慎没来后院,崔英难得心情舒畅的睡了一个好觉。
睡得好,醒得自然就早。
寅初时分,天还黑着她便醒了过来。
不过她并未立即起身, 而是又在床榻偷享了半刻自由才掀开衾被,叫浸着些许凉意的空气彻底激醒她的精神。
窗外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雪。
既然已寻得些许可算天象之人的消息,崔英便不再像之前那般热衷出门, 那自然也就不用特意选衣裳。
她打开衣柜,目光随意落在一件杏黄色绣牡丹暗纹的冬装上。
就它吧。
崔英洗漱换衣,片刻后坐在梳妆桌前拿起金簪随手挽了个发髻,便趁四野无人轻手轻脚地迈出房门。
万籁俱寂,谢嬷嬷和簪秋她们都还睡着,她站在廊下,仰头望向漫天飞雪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须臾,她唇角不禁弯起,露出一抹自由又开怀的笑容。
终于有希望了。
和从前那些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日子相比,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希望,于她而言,都胜过这世上最甜的蜜糖。
崔英提起裙摆,忍了许久才没让自己笑出声,但她可以奔跑,尽情的在这无人庑廊、在这寂静花园、在这漫天盛雪里奔跑。
白雪茫茫,夜色如墨,她的身影仿若蹁跹起舞的蝴蝶,一路又跑又跳地穿过漫漫长夜。
及至将要跑到前院,崔英才轻喘着气停下脚步,待气息平稳了些,才尽量稳重地迈进垂拱门,来到想要离开静思院就必须经过之地裴君慎的书房。
今日不必上朝,眼下这时辰裴君慎应该还没有起身。
她这般安抚着自己转过庑廊,不想刚一转过拐角,却见裴君慎书房内灯火通明,房外还守着一个小公公。
崔英双脚顿了顿,一时间觉得自己进也不时退也不是。
谁来见裴君慎会带着一个小公公呢皇帝还是寿安长公主
无论是谁,她都不是很想见,可眼下她人已至此就不能擅自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书房的门忽然打开,裴叔微微躬身,正在送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往外走。
崔英见状双眸一紧,当即再顾不得其他,步伐飞快地跑向书房。
她这么一跑,书房外众人自然都听到了动静,裴叔循声望去,不禁讶异“那是夫人”
老者闻言不由捋着胡子眺望来人“这便是慎儿的妻子”
说话间,崔英已快要跑到两人跟前。
此时裴叔瞧清来人面貌,立即垂首向老者回道“正是。”
话落之际,崔英停下脚步,顾不得瞧那老者便着急问裴叔“夫君怎么了为何请了医者”
裴叔忙又回“夫人,大人无碍。只是染了风寒,方才曾医令已为大人诊过脉,开了方子。”
崔英闻言稍松口气,这才稳稳心神看向裴叔身边的老者,向其拱手作揖道“多谢医令大人。”
曾医令听罢捋着胡子爽朗地笑了两声,摆摆手道“不必如此拘礼,快进去看看慎儿吧。”
崔英颔首,道了声“失礼”便转身跨进书房。
裴君慎躺在书桌旁的软塌上,他身形颀长肩宽有力,软塌却窄小,此刻不管怎么瞧都显得他有些可怜巴巴。
崔英走到软塌边,俯身低望,便见他这会儿眉心紧蹙、双眸紧闭,脸上还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模样瞧着甚是难受。
“夫君”她趴下来,轻轻在裴君慎耳边唤了声。
“嗯”裴君慎喉咙微动,乖乖应声。
人却明显不太清明,一手紧紧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