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恐怕命不久矣。” * 长路漫漫。 云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四顾是淫雨笼罩下的荒野孤山,她不知道自己去往哪里,只是茫然地往前走。 天色魖暗,在她看来,却与白昼无异,天上在下雨,雨水竟然穿身而过,她亦无知无觉。 山重水复,不知行了多久,她正自纳闷,忽然,迷雾间传来一阵缥缈的歌声,带着种淡淡的忧郁,美得令人心碎。 歌词也是凄凉:“鸣珂碎撼都门晓,旌幢拥下天人。马摇金辔破香尘。壶浆盈路,欢动一城春。扬州曾是追游地,酒台花径仍存。凤箫依旧月中闻。荆王魂梦,应认岭头云。” “红绡?”云栖怔怔立住,不禁苦笑。 红绡已死,若真是她,只能是她的游魂,而现在,自己……能听到她,自然也成了孤魂野鬼。 唉,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前后脚,这么快就相见了! 一路独行,她心里牵挂生前种种,想回长安,想再看一眼秦王,还想回花铺,以后便与那些花草为伴,总比做只能在荒山野岭游荡、连个落脚处都没有的流浪鬼强啊! 既然遇到红绡,也算有缘,不如去找她,在茫茫鬼域,也算有个伴。 循声而去,沿着溪流而行,转过一道弯,眼前蓦然一亮。 面前暖阳高照,修竹亭亭,杨柳依依,繁花锦簇,百花竞妍。 池沼碧波,荷叶田田,水声潺潺,亭榭楼阁,交相辉映。 花丛中翩翩然走出十几位妙龄少女,个个体态娇媚,衣着艳美,轻纱下的胴体隐约若现,人还未到,浓浓的脂粉香便已扑鼻而来。 少女将云栖团团围住,齐齐福了福身子,热情地拉起她的手嘘寒问暖,“云栖,你怎么也来了?” “你们是谁?”云栖诧然问道:“我们见过吗?” “见过,当然见过!” “我买过你的花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 诸人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语,云栖终于弄明白了。 都是南曲的姐妹啦! 她不禁唏嘘,想不到这些可怜女子竟也如此短寿,一时间,大家颇有他乡遇故知、同病相怜的感觉。 循着乐声的方向望去,云栖惴惴探问:“红绡也在这里?” 诸女点头,又用手中的团扇掩住口鼻,蹙眉问道:“见姐姐前先去沐浴更衣,咦,你是从哪里弄来这身衣裳的?” 与她们相比,云栖这身打扮就如同个乡下姑娘。 都是在路上捡的。 她曾经寻到那个山谷,然而秦王已经率领大军开拔,把她遗留在瀑布下的衣裳、腰袋、等离子匕首和反重力鞋都收拾走了。 还好鬼域茫茫,渺无人迹,她赤裸行走,终于在乱坟岗里捡了鬼衣鬼鞋蔽体。 唉,现在她混得真是连个乞丐都不如。 待梳洗打理完毕,其中一个唤作“樱桃”的过来招呼她,“初云公主等你一起用膳。” “啊,”云栖闻言一惊,“红绡……是公主?樱桃,你别逗我了,公主怎会流落到南曲这种地方?!” 樱桃笑而不答,引她前行。 但见时而修竹茂林,曲径通幽;时而繁花锦簇,小桥流水。 偌大宅院竟一眼望不到尽头,风帘翠幕掩映着碧瓦琉璃,殿宇巍峨,层层叠叠,金碧辉煌,仿佛走进大内皇宫。 须臾,天色暗了下来,已是黄昏时分,二人走入一片苍翠竹林。 云栖走着走着,立刻发觉周遭竹影憧憧,阴湿诡秘。 直到走入修竹环绕的宫殿,殿内灯火辉煌,紫烟袅袅,一切陈设皆极尽繁复奢贵之能事,各色各样的金银器皿,包金镶玉的家具陈设...... 一韶华丽人斜倚在殿内贵妃榻上,一袭绯红色宫装,浓密的黑发比缎子还亮,流云一样顺着窈窕的身段时卷时舒,金线和丝绸细小的光泽映在长发油亮的墨色中,潋滟勾魂。 红绡——初云公主? 端是倾城绝艳的美人啊! “果然是美人,”初云公主坐起身来,却也轻笑着赞道:“云栖,我们又见面了,你我姐妹一场,真是缘分使然。” 这是什么鬼缘分啊?! 红绡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翩翩走来,热情地牵起她的手,“走,厨房已经准备了你最喜欢的小菜,你就在此处住下,你我姐妹作伴,每日诗词歌赋,岂不快哉?!” 来到另外一个世界,再没有男人,没有争权夺利,没有阴谋诡计,种种前情,宛若隔世......唉,不是宛若,根本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不必再计较。 云栖释然一笑,话锋一转,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金谷园。” “啊,这就是传说中石崇的金谷园。”云栖禁不住四下张望。 果然处处应了那个“金”字,黄金窗,碧玉栏,处处镶金嵌玉,即便殿外飞檐下悬挂着的铃铛,也用纯金铸造,在夕阳下摇曳着灿灿金芒。 石崇富可敌国,这里竟然比皇帝的太极宫还要奢华。 可那是在晋朝,经历三百年战祸离乱,早已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再说,即便金谷园还存世,也应该是守财奴石崇的居所啊! 难道这位红绡是晋朝的公主,跟石崇有什么旧情? 整件事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云栖一面吃饭,一面心里浮想联翩。 晚膳菜式极丰富,上菜如流水,还有乐伎在一旁弹拨丝竹,二人一面吃,一面随意聊着,不再提跟男人相关的那些伤感情事,说的都是这附近有何风景名胜,还有周遭有趣的邻居。 云栖不禁错愕,想不到自己竟然身在洛阳,而这里竟然比在阳间还要逍遥自在。 用完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