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槐说的口沫横飞,在他的认知当中,在达官贵人面前低声下气,并没有什么值得惭愧的。 当年在襄阳做军户的时候,一直都在千户的家中当差。 所谓的军户,不但要去垦地种粮,还有伺候着千户的喜怒哀乐,和府上那些当牛做马的下人也没什么两样。 如今身边多了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日子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这在以前,连做梦都不敢这样想。 正月初一,一向不信鬼神的他,破天荒的去了庙上烧香。 一定是上天看他苦了太久,才赐给他这么好的机会。 他要好好珍惜才行。 眼下虽然同样是做奴仆,但从厨房烧火的变成了院中的护卫,不但身份上提升了不少,在主子面前露头的机会也多了不少。 总有一日,他会让成玥见到,他在京城之中出人头地的样子。 “等我在府上站住了步,咱们就换一个大的地方,起码得有三间屋子,家具齐全,有单独做饭的地儿,也有单独吃饭的地儿。” “哦,那很好啊。” 成玥随意的吃了几口菜,便放下了筷子,淡淡的应着张大槐的话。 张大槐说着自己的畅想,成玥在一旁安静的听着,间或插上一句话,算是作为回应。 这一顿饭,张大槐吃的是心满意足,就着桌子上的菜,一口气吃了五六个糠团子,眼见着成玥没有再动筷的意思,便细心地将纸包收了起来,笑道:“今日我还带了几个馒头,加上这些菜,足够你明日吃了。” 待收拾停当,已过了子时。 京师的冬夜,天寒地冻。 那张由木头和干草搭建的小床上,两人和衣而眠。 即便屋里燃着炉火,依然驱不尽彻骨的寒意。只有紧紧依偎在一起,才稍微感觉到暖意。 哪怕是一丝暖意,却也让张大槐的心头火热。 时日过去的极快,转眼间半个月过去,正月也即将进入了尾声。 门口向阳处的积雪化成了雪水,在地上汇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而那些还未融化的雪,被路人踩成了烂泥,混入到泥水当中,再看不出原本洁白的样子。 随着天气的逐渐转暖,夜里也没有前几日那般寒冷。 两人虽然还是睡在同一个床铺,在成玥的坚持下,却换成了背靠背而眠,再没有前几日那般亲密。 张大槐有些失落,又有些愧疚,对家中的成玥,却是更加上心起来。 此后接连数日,张大槐每晚回来,都会带上几个白面馒头,以供成玥第二日食用。 他又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根玉簪,好说歹说,塞到了成玥的手中,说是要补齐元日的礼物。 这日,还不到戌时正,张大槐便回到了家中,手中又是提了一个包裹。 一见到张大槐手中的包裹,成玥不自觉地想起了那晚的元宵夜,脸上的笑顿时凝了下来。 自她记事以来,一直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虽说家中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不说是她这个小姐,就连她们家的下人,也不会去碰那些被翻得稀烂的饭菜。 想到那晚的残羹冷炙,成玥腹中翻江倒海,差点就要将腹中的酸水吐了出来。 然而张大槐并不知道成玥心中所想,从进门开始,便盯着成玥傻笑。 成玥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暂时压下了喉头的不适,嗔道:“张大哥,今日你是怎么了,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张大槐这才反应了过来,将手中的包袱抖开,露出了里面翠绿色的布料。 “明日是主子的寿辰,府上所有人的家眷,都需要到府给主子庆生。今日回来时,管事大人还专门给我传了话,说让你穿的漂漂亮亮,明日一起过去帮忙。” “我也要过去?” “是啊,你不是我的娘子么……” 说到这里,连张大槐都有些心虚,连忙补充道:“当初造册的时候,为了身份上的方便,我让他们把咱俩写在了一起。现在府上都知道,你就是我的娘子,所以才……” 成玥眉心紧蹙,张大槐所言,她自然也知道。 当日两人落入到八旗兵的手中,她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像其他姑娘那样,如同猪羊一般被圈在一起,供人挑选;要么以张大槐娘子的身份,成为包衣哈达,其后所有的事情,都由张大槐一个人来做。 无奈之下,她只得认了张大槐娘子的身份。 她原本以为,从此之后,只要伺候好张大槐一个人就行。 没想到,即便有张大槐替她遮掩,还是有这么麻烦。 想到投缳自尽的家人,又想到如今的身份,成玥暗暗下定了决心。 成家只有她一个独苗了,她也不是以往的那个官家小姐,哪怕为了父母的在天之灵,也要苟且活下去。 勉强去一次,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照着这个惯例,日后府上有什么事,她岂不是都要一起过去? 成玥用力咬了咬嘴唇,试探着问道:“张大哥,我能不能……不过去?” “那哪行呢,主子可是点了名的要见你,要是你不过去,咱们可交不了差呀!” 张大槐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嘻嘻笑道:“我还从未见你穿过旗人的衣装呢,以你的人才,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成玥的眉头蹙的更深,怯怯说道:“张大哥,你也知道,我的身份都是冒充旁人的,若是见的人多了,我怕出什么事。” 张大槐猛地一拍大腿。说道:“嗨!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不瞒你说,府上的那些下人都怕我,他们不敢乱传你的是非!你不用担心,主子马上就要发兵南下了,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