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想了起来,吴国华正是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的人士,家中还是当地的世家大族,想必族中有不少田亩。 这样的世家大族,每代都会有几位出仕做官的人。 在吴国华以上两代,吴家出过两个侍郎、一个知府,正是靠着如许多特殊的身份,吴家的税赋,被免除的七七八八。 一旦诏令推行下去,吴家便是首当其冲。听说吴家在宜兴有良田万顷,若是按诏令上的措施施行,宜兴县十之二三的税赋都要由吴家来交。 当然,朱慈烺毫不怀疑吴国华对大明江山的担忧。 毕竟如今的大明,就靠着江南这些赋税重地勉强支撑。一旦南直隶乱了起来,则江南全部乱套,江南若是乱了起来,那大明必然将万劫不复。 于家于国,吴国华一反常态的表明态度,的确是理所应当。 吴国华是东宫的老人,又和朱慈烺的关系匪浅,有了他的一句话,其他人不再多说,皆是眼巴巴看着朱慈烺,等着他的示下。 朱慈烺在众人的身上环视了一圈,平声问道:“各位先生,你们可曾想过,父皇的旨意是秘密发出去的,你们若是就此上疏,会有何等后果?” 好几个人都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陈名夏把话说了出来,“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后果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读书人,总不能眼看着社稷危亡而不管不顾。” 吴麟征看了一眼朱慈烺,补充道:“殿下尽管放心,若是我等上疏,必会考虑好影响,决计不会牵连到殿下的身上。” 朱慈烺心中苦笑,若是这帮人一齐上疏,父皇定会怀疑出自己指使。就算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与自己这个太子无关,谁又会相信这样的说辞呢? 都说一国之君,金口玉言,父皇是个好面子的人,群臣越是反对,反而越会一意孤行下去。 更何况,这两封诏书还是杨士聪偷偷的送过来的,若是父皇知道了缘由,怕是要怀疑整个翰林院都要投在东宫这里。 东宫的这些先生,毕竟都是书生意气,又牵涉到了自身的利益,这才群情激愤。 他们只盯着士子的利益,却丝毫没考虑,就此闹下去,非但无济于事,反而将大明推向更加漆黑的深渊。 无论如何,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劝说父皇收回成命。 “吴詹事,你们就此上疏,将诏令内容公之于众,最先倒霉的既不是本宫,也不是各位先生,而是翰林院的杨翰林。还有今日翰林院当值的十几位翰林,翰林院的陈大学士,他们都会受到株连,甚至还会连累到他们的三族,各位先生于心何忍?” 朱慈烺的动之以情还是有了些效果,吴麟征和吴国华听了之后,皆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吴国华道:“殿下说的不错,杨朝彻甘冒大险,将消息送了过来,若是就此连累于他和家人,着实是太不厚道了。” 好几个人齐齐点头,不过还有几个官员不太服气,脸上仍有不平之色。 坐在人群末尾的一个官员低声咕哝道:“那也不能任由皇上变祖宗之法,乱天下人之心,若是如此,则靖康、建炎之祸不远矣。” 另一名官员看了朱慈烺一眼,低声劝道:“慎言,慎言!” 朱慈烺假装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接着吴国华的话语说道:“父皇这次虽是雷厉风行,颁下这两道旨意,但,终究只是两道诏令而已。即便到了南直隶,那边也要出些细则,丈量土地,加上照会各府州县,等完全铺开,总要等到秋税方可。这中间还有几个月的时日,只要各位先生剖析明白,以父皇的英明睿智,总会明白各位先生的苦心。” 吴麟征也是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有了吴麟征和吴国华的妥协,其他人即便是心中怨怼,也不好再说出来。 今日东宫这架势,着实声势浩大,为免引起崇祯的疑心,众人只呆了一刻钟,各自退了回去。 朱慈烺正要回钟粹宫,只见灯影之下,仍站了一个人,细看之后,才认出了这人的长相,却是左中允杨廷麟。 “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 杨廷麟沉默了片刻,说道:“臣以为,乱世须用重典,皇上这两道诏令,虽操切了些,却不失为挽救时局的出路。” 朱慈烺点头道:“先生说的不错,父皇这次的两道政令若能完全施行下去,必能使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盘剥之苦。” “哦?原来殿下也是如此认为的?”杨廷麟的眼中闪过了光芒。 朱慈烺笑道:“非但是我,吴詹事、吴师父他们都是这般心思。他们之所以反对,主要还是心系社稷,担心父皇受了小人的蒙骗,并非是反对这两道诏令。” 说出这些话,连朱慈烺自己都不信,更遑论他人。 杨廷麟抿嘴说道:“殿下的话,臣不敢苟同。他们若真的是心系社稷,就该在来之前,想出行之有效的法子,而不是空话连篇,博取虚名。今日此行,不过是他们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又担心说服不了皇上,想让殿下替他们出头罢了。” 这句话,朱慈烺顿时对杨廷麟刮目相看。 既然杨廷麟直接了当,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说道:“父皇此举,坏就坏在操切二字上。若先准备上几年,与百姓讲明利害,届时水到渠成,即便是有什么阻碍,那也不济于酿成大祸,贸然推行下去,只怕从上到下,皆是一片反对之声。父皇为了面子,必然会针锋相对,到时候,可就无法收场了。” 杨廷麟眼中的光芒更甚,说起话来也笃定了不少,“殿下说的不错,所以臣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