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将崇祯的疑虑挑动了出来。 太子生性孱弱,一向唯唯诺诺,若是去了南京,能不能担当起抚军安民的重任? 再往深处想,一旦太子在旁人的撺掇下,生了不臣之心,岂不是要将他这个皇帝在京师架空? 即便真到了国破家亡那一步,由太子顺利继位,又如何能驾驭这群老奸巨猾的文臣? 崇祯心中转过了好几个念头,始终难以拿定主意。 直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崇祯走到了东阁大学士范景文的身旁,低声问道:“先生可有要说的?” 崇祯自然不是随意找人来问,一来范景文清廉名声在外,朝野上下极有说服力;二来范景文籍贯河北,是北人,南迁之事,不至于有利益纠葛。 范景文略一思索,欠身答道:“皇上,太子素有才德,可当此重任。” 崇祯有些动摇,心不在焉点了点头,“闯贼攻破开封,太子南下,怕是要有不少艰难险阻,且容再议。” 站在范景文对面的襄城伯李国桢一向和崇祯亲近,见崇祯这幅表情,自以为猜中了崇祯的心事,忙不迭说道:“臣愿领三千禁军,护送殿下去往南京。” 崇祯本就有些疑虑,听到李国桢此话,心中更是怀疑。 这些大臣,一个个只顾着眼前的利益,从不曾想过国家社稷。如此拥护太子要去南京监国,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这些人的意图就很容易猜了,尤其是那个李国桢,分明是看着形势不好,想借此机会逃离京师。 崇祯的眉头越皱越紧,少詹事项煜只以为崇祯是在担心太子,又补充道:“太子南下抚君,必有依仗才行,定王、永王受封日久,皇上不如放二王就藩太平、宁国两府,以定王镇淮安,以永王镇济宁,只要保证两京畅通无阻,纵然贼寇有通天胆子,也必会忌惮王师,不敢再觊觎京城。” 项煜此言一出,当即就有好几个詹事府的属官出言赞同。 光时亨再也忍不住,在一旁冷笑道:“诸位大人奉太子往南京,到底意欲何为?莫非是想让太子效仿唐肃宗灵武称帝?” 光时亨此言出口,本来熙熙攘攘的群臣,顿时鸦雀无声。 所谓的唐肃宗灵武称帝,那是耳熟能详的典故。唐时安史之乱,唐玄宗到成都避祸,太子李亨却在一众大臣的陪同下抵达灵武。经过一番布置与筹划,李亨在灵武城登基,遥尊唐玄宗为太上皇,其后天下兵马,尽在掌握之中,而唐玄宗这个太上皇,却成了摆设。 光时亨将崇祯比作唐玄宗,太子朱慈烺比作李亨。诛心之论,莫过如是,尤其面对的还是一个疑虑过甚的皇帝。 看着噤若寒蝉的群臣,崇祯不由心头一松,竟笑了起来。 “朕经营天下十几年,尚不能济,哥儿们孩子家年纪轻轻,如何能担当监国这等大任?贼寇侵掠晋地多日,军情急如星火,各位先生不如议一议退敌之策,其他之事,不必再言。” 支持南迁的几名大臣脸上掠过一丝失望,李明睿还想再劝上几句,蒋德璟朝他使了个眼色,李明睿咬了咬牙,只得退回到了人群当中。 南迁之议这样搁置了下来,议题又回到了破贼的主题上。 有人支持发兵去救,有人主张发诏勤王,双方一番争吵之后,见难以说服对方,便齐齐看向崇祯,等着崇祯的决断。 崇祯极不耐烦,暗觉这群人都是酒囊饭袋,凡事不论大小,都等着他这个皇帝来决断。烦躁之余,又有些得意,不论这些人吵的如何昏天黑地,最终还是要他拿出个主意。 他想了想,抄起御案上的一本奏疏,随意翻看了几息,说道:“陕西总督余应桂上疏,请调吴三桂、左良玉等镇会师保定,与闯贼决一死战,各位以为可否?” 崇祯说着话,看向了户部尚书方岳贡。 方岳贡沉声说道:“去年国库全国赋税止上缴半数,百余县未见分文,加上战事频发,朝廷安抚各地兵镇,亏空达三百二十万两之巨。新年方过,山西、河南贼兵纷起,仅存的三百万两库银都用作平叛之用,如今方才三月,国库已然空空如也,不但无可用之银,更无一粒粮食。” 兵部尚书张缙彦接着道:“国库三空四尽,户部决难凑手,兵饷缺乏,民穷财尽,若是发兵去救,请陛下发内帑以救时危,解宁武关之急!” 所谓的内帑,就是皇帝的私人内库。 这一次,满朝文武的意见竟出奇的一致。随着内阁其他几人附议赞同,紧接着文武百官齐齐跪了下去,齐声求道:“请陛下发内帑以救时危,解宁武关之急!” 问题又推到了崇祯这里,这么多人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崇祯也不好发火,只得面带愁容,为难道:“朕何尝不想解宁武关之急?只是内库早已空空如洗,根本筹措不出来银子,时急势危,只能请各位先生多担些担子。” 听到“多担些担子”四个字,众大臣心中一紧,果然就听到崇祯接着说道:“天下疲累,早已不堪重负,朕心悯之。如今国难当头,只得请各位先生捐款助饷,咱们君臣共克时艰。” 从崇祯二年算起,各地灾祸不断,又是连年征战,国库早就空空如也。 满朝文武就把目光放在了崇祯的私人内库上,在他们看来,内库毕竟是由司礼监经手,由那些如狼似虎的内宦强征,不论国用如何艰难,内库总能收上些银子。 内阁本打算借着如今的战事,逼着崇祯从内库里拿出些银子,哪知道,崇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竟是要摊派到满朝文武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