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忘记了, 他们住的大本营半夜经常有人偷偷跑到院门外摆瓜果投喂他们,而且自从得知文哥儿他们已经上书京城准备回京后投喂频率就变成每天都来了。 这夜月色皎洁,静悄悄的大地宛如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 文哥儿一行人做贼似的牵着马出门, 正好遇上做贼似的扛着瓜果过来的几个军汉。 两拨人多目相对。 最先反应过来的军汉扯着大嗓门喊了起来:“不好了, 小先生他们要偷偷跑了!!!” 这声吼一下子震醒了这片军屯里的所有人,百户人家的灯火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仿佛想用那微弱昏黄的灯火点亮这黑漆漆的夜色。 大家家里虽有油灯, 平时却是不怎么舍得点的,真要点也是用炒不得菜的废油脚,烧起来不亮堂, 且烟大味儿重。 现在听到有人喊文哥儿要走了,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点起灯来去给文哥儿他们送行。 文哥儿一看那一家家亮起来的灯, 再看看那几个堵在院门前威武雄壮的军汉,知晓肯定是没法悄悄走的了, 只能招呼李兆先他们取出到刀来在院门前把他们扛过来的蜜瓜就地切分了,来一个人就分一片, 自己人手里也挨个分一片。 文哥儿道:“我们在这里受了大家诸多照顾,数月来都没断过瓜果蔬菜。将来若是有机会, 我一定再来看大家;若是大家有机会也一定要来京师看我们, 可惜到那时我们怕是没有这么甜的瓜可以招待大家了!” 他看了眼有的人后头带过的土产。 “今儿我们便借瓜献佛与大家分吃了这些蜜瓜, 更多的东西大家就不要送了。” “一来我们收了怕是要被御史弹劾。” “二来么, 我们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文弱读书人,这么远的路途轻装简行已是辛苦, 更别提负重前行了,你们送了我们也扛不动啊!” 众人听文哥儿这么一调侃, 不由都笑了起来, 连离愁别绪都少了大半。 一群人便在月色下齐齐分吃蜜瓜。 王九思等人看着那一张张黝黑而淳朴的脸庞, 不知怎地也生出一丝丝不舍来。 明明有时候他们心里挺嫌弃这边的条件,觉得连如个厕洗个澡都不能痛快,结果现在看着众人自发地过来相送,他们便觉手中那片甜如蜜浆的蜜瓜吃起来百味杂陈。 即便军户送来的蜜瓜很多,这么多人分吃还是很快就吃完了。 文哥儿便与跟着大人相送的皮孩子们叮嘱了几句,让他们有练武天赋的便勤加练武,有读书天赋的便勤加读书,只要肯下功夫练出好身手或者学点有用的学问,将来哪怕不去参加文试武举,也比旁人多一些本领傍身。 打铁还需自身硬,你想别人高看你一眼,须得先有值得别人高看你一眼的本事! 平时许多小孩都皮得像个猴儿,上山下河不带虚的。可这会儿他们都知道文哥儿要回京师了,那是差不多两千里以外的地方,往后怕是再也见不着啦! 于是他们都乖乖站好听文哥儿最后的叮嘱,泪花儿一直在眼睛里打转。 文哥儿都被他们弄得有点鼻酸了,说到最后只能伸出手挨个摸摸他们的脑壳,再也讲不出什么勉励的话来。 自古以来离别二字是最伤人的。 其他人也各有相熟的人家,都各自说了好一会的话。 这一场话别持续到天色蒙蒙亮才结束,有人悄悄喊几个相熟的婆子回去烙了热腾腾的土豆饼,叫他们务必要带着路上吃。 眼看不收下是走不了的了,大家只好每人都揣了两个饼子在身上,挥挥手跟众人道别,踏上了漫漫回京路。 走过一次的路,再走第二次便不那么累了,尤其他们还在甘州待了那么久,基本已经适应这边恶劣的气候,一路上走走停停还算平和。 其实算下来也就辛苦行都司这一段路,到了陕西境内水路四通八达,顶多只是路上苦闷一些,倒是不用他们自己赶路了。一路上的驿站也已经通知到位,只要他们到了驿站就可以换马或者换乘。 众人没过几天便再次在王守仁那“快到了快到了前面就是了”的忽悠之下抵达了渭水码头一路乘船东归。 到了船上,大家不是忙着整理此次西北之行的收获就是围坐在一起畅聊“关学”,竟是没人觉得枯燥乏味。 连汪机这位随队医生都大有收获,手头不仅攒了许多西北特有药草的图文资料,还从文哥儿的启发里开始痴迷于研究一样东西:产钳。 文哥儿提出这东西,一开始是用于牲畜的,弄的是牲畜的助产器。 因为他去一户牧民家玩耍的时候正好碰上人家邻居有头牛难产,怀了那么久的小牛没能保住。 见牛主人满脸心疼,文哥儿也觉颇为可惜,便和汪机讨论起当前水平能做出来的助产仪器。 最好能把人能用的产钳也做出来。 牲畜用的助产器和人用的产钳差不多,大抵都是借助仪器帮母体把孩子牵引出来,只是根据身体大小与生理特性在规格和形状上有差异而已。 文哥儿也是当初去农研所参观的时候看过这玩意,碰上母牛难产便想起了这件事。 他和汪机讨论了一番,决定先试着造两把在牲畜上多试试,要是能救下几头小牛犊也算是把花费赚回来了。至于人用的,也按照初生婴儿脑袋的平均大小造两把备用。 私心里,文哥儿是希望用不上的。可倘若当真倒霉地碰上难产这种要命的事,这简单的助产仪器也算是多一重保障。 河西走廊的人家挺多,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养上几头(上头偶尔还会颁布强制百姓为朝廷养马的政策),光是牲畜助产器造出来的前一个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