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斟酌着说道,“荀友若来援途中为徐州贼人所劫。” “观之应是为人埋伏,不敌所致。”他想了想还是为这个同僚找补了一句。 袁谭顿时诧异的看向了他,心下愕然中又兼生疑。 毕竟……谁人不知,那对面的主帅正是荀友若的族弟。 此时的荀谌自然不知晓外边繁杂的诸事。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一间偏僻的屋子里,外头有几十甲士在看守,守卫几乎算得上森严,但待遇倒是还不错,伤药清水食物请便自取。 所以他只能一人枯坐在黑暗中,覆盘着昨夜的情形与现在的状况。 直到黄昏之时,外头才有了些动静。 一身玄衣的郎君推门而入,褪去甲胄后愈发显得身形清瘦,身上还带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荀谌与他对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也不把自己当阶下囚,熟门熟路的拨弄起掏炉中的炭火,屋内一时之间只有炭火细碎的噼啪声。 对坐的人顺着暖意挤了过来,他也顺势把暖炉推了过去,一脸复杂的看着从面无表情逐渐融化成一脸满足的阿弟。 “谌兄长武艺实在不佳。” 荀晏心理毫无负担的得了便宜还要怼人,快乐的融化在了暖炉边上,还不忘挤兑了一句兄长。 荀谌感觉额头青筋一跳,颈间尚且隐隐作痛,他摸了摸,凉飕飕的说道:“可惜了,谌还未至腰间赘肉横生的地步。” 然后他看到荀晏突然大松了一口气。 ……糟糕,有点想打人。 最可怕的是他还打不过。 这些年修炼的愈发心平气和快要成仙的荀谌只感觉自己的涵养在被一再挑战,他平复了心情,平淡的问道:“如何会埋伏在那条道上?” 荀晏抬眼,指尖空落落的在空无一物的桌案上瞎画了一圈。 “谌兄长忘了?”他说道,“幼时一起玩沙盘演练,我还不懂你呢!” ……虽然确实没想到家被偷了。 荀谌一怔,垂下眼眸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次抬眼时他问道:“那清恒准备何时放我回去?” 荀晏听得此言诧异的抬头。 可能是最近瘦得厉害,他一双本就圆润的杏眼显得愈发大了起来,此时他诧异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荀谌。 荀谌总感觉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曹公与袁公胜负未分,颍川派系在袁氏帐下须我支撑,何况荀氏一族只我一人仕袁……” 他试图说明道理。 但他弟只是双目无神看着他,也不知道听了还是没听,只是待他说完以后慢吞吞问了一句。 “那三兄为何在袁谭帐下?” 荀友若凉飕飕的坎坷仕途惨遭灵魂质问,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同样无神的目光盯着荀晏。 荀晏冷笑一声,豪迈的一拍桌案。 “不放!放人是不可能的!反正三兄子嗣亦在颍川,有何牵挂!” 他说得活像是土匪抢人似的,恨不得一脚踩在那张本就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桌案上,动静之大看得荀谌眉头一跳。 荀谌鼻尖一动,只感觉莫名闻着了一股酒气。 他狐疑的看着眼前这明显兴奋得过分的人,先前相遇匆忙未能看清,如今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才算是看清了面容。 分别数年,他这族弟生得脸嫩,瞧上去仍是以前的样子,如今看上去脸色白得吓人,气色颇为憔悴,更像是被一股精神气吊着似的。 他拧起了眉,起身欲按住身前人的肩膀,一边说道:“何故饮酒?” 荀晏敏捷的一躲,只是刚起身便觉眼前蓦的起了黑雾,酒气从肺腑间升起,有些晕乎又莫名刺激得头脑愈发清醒,他眨了眨眼睛,想要后退却被抓了个正着。 荀谌感觉自己抓着的那截手臂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体温不正常的高,起码不是醉酒能导致的温度。 他心下顿时隐隐生怒,正欲开口,却听荀晏又慢吞吞的开口了。 “三兄,你别说话,”荀晏平静的说道,“我有点想睡觉。” 睡觉? 荀谌一懵,下一瞬他身手矫健的接住了一只火炉……嗯,确实是一只火炉,烧得都要烫手。 荀晏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看到了一个好像年纪大了一点的荀友若,心下一阵嫌弃,嫌弃过后又觉得也还凑合,虽然兄长毛病挺多但也得带回家去。 他隐约间似乎看到荀谌那张世家子的面具破碎了,一下子暴跳如雷和小时候似的,耳边的声音也似隔了一层膜,他尝试努力听了听…… “荀狸奴你他娘有毛病是吧!?”荀谌怒道,“我哪天下去了得被叔父揍死!” 他隐约听到怀里的人很小声的在说什么,连忙凑近听了听。 “你才……有毛病……” 荀谌更怒了:“我看你是病得不轻,就这样还到处乱跑是不要命还怎么的?真当没人能管你了……” 他叭叭叭了一大堆,低头一看人翻了个白眼彻底屏蔽了他。 荀谌:…… 无能狂怒并且口吐芬芳,同时还得任劳任怨。 他真的是俘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