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室的老大爷觑着眼睛，紧蹙眉头，风干的皮肤皱成一堆，略显紧张的盯着门口那个阴沉沉，自言自语挥舞肢体的女人，要不是路灯下还有她的影子，他简直怀疑自己见了鬼。 “姑娘，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看清楚，这是殡仪馆，快走快走。“ 刘伯以为又是那些小混混的恶作剧，边呵斥边挥动着他干瘪的肢干，像是挥赶厌恶的苍蝇一般，忙着催促路然离开。 就算是恶作剧，大半夜的，一个女人，阴森森的杵在殡仪馆门口手舞足蹈，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许骇人。 路然瞟了一眼那大爷，又环顾了四周，围墙太高，还有电网，爬不上去！ 大爷年龄虽大，没啥武力值，但也不好把他一棒子敲晕，这样很不道德，路然心理一阵腹诽： 该死！自己咋就不能长对翅膀！ 瞧着早就已经飘进铁门的女学生，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咬紧牙关，使劲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挤出一点眼泪水： “大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这里，我爸打我，打得实在是狠，我实在受不住了，就跑了出来。” 路然瞧那大爷满脸狐疑，仿佛要证明什么一样，赶紧撸起袖子，像他展示自己的小臂，密密麻麻的刀口，看得人心软。 路然虽然跨过了20大寿，但是因为瘦弱，身型样貌看起来左不过就15、16岁的样子。宽大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再加上人畜无害的长相，看起来格外可怜。 大爷上下打量着她，瞧也不像是说假话，身上的刀疤也确确实实不是画上的。 再说了，他一个老头子，就是身体不好才来殡仪馆看门，就算是打劫，也打不到他身上吧，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难不成对他还能有啥企图。 路然看出他心软了，赶紧抹了抹眼泪，开启自己的悲惨人生： “大爷，我就想在这里借宿一晚，明天，明天天亮我就去找我妈，我妈就在黄岐县。“ 说着指了指西南方向，然后又抽抽噎噎，扯着自己的衣角，声音越说越低，略显酸楚： “晚上，晚上没有大巴，我除了车费，没有多余的住宿钱了。” “黑漆漆的，我实在是害怕，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就一晚上！” 路然伸出一根手指头，加重了一晚上这几个字的语气。 老大爷一琢磨，也就借宿一晚，在这种阴森的地方工作，多做善事总是积德的。况且这殡仪馆又不是金山银矿，国家博物馆，没啥宝贝让人惦记的。 “好吧，可以让你借宿一晚，跟着我进来吧。” 大爷给路然开了门，反手又上了锁，是个尽责的人。 “我姓刘，你叫我刘伯就好了。” “姑娘啊，也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往外跑，吓人的呀。” 路然听话乖巧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说你要是遇见坏人咋办啦，这个社会，坏人多的很哟，前几天才有个姑娘被害。被人从十几楼推下来，砸得哟，带进来的时候，我就不小心瞅见了一眼，连着好几晚上做噩梦哦。“ 刘伯回头看了一眼路然，只见她满脸惊惧，刹时感到了内疚，觉得自己说话不恰当。 半夜，殡仪馆，恐怖事件，实在瘆人，刘伯也赶紧住了嘴，领着她继续往里走。 上了阶梯，右转过走廊，尽头有一扇绿色斑驳的木门，有些年代感。 刘伯推开木门，按开了灯，房间不大，一张朱红色木床，军绿色的被褥像豆腐干一样整齐的稳坐在床头，上面放着相同颜色的枕头。 床边有张同样朱红色掉漆的木桌子，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书和草稿纸，屋里很干净。 “今天晚上你就将就着住这里吧，这是老板亲戚家侄子暂住的地方，也是个爱干净帅气的小伙子呢。就是不怎么爱说话，这两天好像出去办事情去了，正好让你住下。” “出门左转100米就是厕所，你要是害怕，房间里我记得也有夜壶子，就在床底下。” 刘伯说着话，便躬下身子去找，摸索了一会，扯出了一个红色描边绿叶牡丹图样的白瓷盆子。 “诺，就放在窗户底下，实在是着急，又害怕的话，就在这里解决吧。明天早早收拾就是，只要屋里别留味，没事的。“ 路然继续装作一副听话的样子，刘伯絮絮叨叨的又吩咐些许，五分钟之后终于只剩下了路然一个人。 看着保卫室的灯又亮起，路然又悄摸摸的跟着那个自杀的女学生走到了三楼302号房间。 真不容易，做好事还要像个贼一样。 想到此处，路然又想要埋怨那个非要大半夜引自己出来的学生。 心想：我到底要看看，到底是有多大的怨恨，几个小时都等不了。 门半掩着，昏黄朦胧的灯光从门缝里泄出来，路然凑着门缝查看房内的情况： 一个的中年女人，通体黑衣，只胳膊上覆了一圈大概十厘米左右的白色袖套。头发黑白相间，略显散乱，脸上的泪痕明显，呆呆的跪坐在灵台前面，面无表情痴痴的望着灵台上一张彩色的相片。 相片中女孩笑得很局促，肢体也很不自然，图片应该不是单独照，应该是合照里剪下来的。 路然看着飘进屋里的女学生，怔怔的看着地上呆坐的女人，眼里泪水盈盈，却独独没有恨意。 没有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