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唐以外,以太极殿为中朝,太极殿面阔十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后出廊,耸立于三十六阶的石阶上。 自下眺望,能看到石阶下的飞檐,檐首的吉兽狎鱼、獬豸、斗牛、行什、狻猊等祥兽,在微明的阳光下耀眼异常,也衬托皇权的至高无上。 这里是皇帝主要听政视朝之处。每逢朔(初一)、望(十五)之日,皇帝均临此殿会见群臣,视朝听政。武德、贞观以来的政令,都是自此发出。 今日大朝会,左仆射-房玄龄,向满朝文武通报松州的战事,及吐蕃欲派遣使者,入朝恳谈,罢兵求和之事。 已经被罢相四次的御史大夫-萧瑀,率先举笏出班,先是恭贺皇帝威压寰宇,西南大捷,然后则是如旧开始长篇大论。 夫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故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将者,死官也,故不得已而用之。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主于后,无敌于前。 是以,兵者,凶器也,圣贤不得以用之。既然吐蕃愿意遣使求和,又以尚囊首级表示诚意。萧瑀以为,天朝当以宽怀为先,怀柔吐蕃,允罢兵之请,许结以秦晋之好。 萧瑀的这种论调一出,立即得到礼部尚书王珪等臣工的附议,《司马法》中有云:“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战的目的,是为止战,所谓止戈为武。既然前线的军队,已经把敌人打服了,得饶人处且人,顺势而为,不宜再扩大战事,图费国力。 可这和平腔儿刚打出来,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的,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也抱着笏板走了出来,面色不善的瞪向萧瑀和王珪。 更是语气不善的哼道:“不打了?他们说不打了就不打了,难道是我们大唐打了败仗?” “更何况,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以右翊中郎将杜璟为首将士捐躯疆场,难道他们就白死了?” 就是!堂堂天朝,被这么个撮尔小国挑衅,还得搭上了这么多将士的性命,他们说不打就不打了,玩呢! 特别是程知节与尉迟敬德等几位与杜璟交好的将军,皆面露愠色,斥责萧瑀等大谈主和论调的官员,侍君不诚,行的也是妾妇之道。 而吏部左侍郎-苏勖,却在这时站了出来:“武阳县公,本官知道杜璟是你的旧部,他阵亡了,你心里难受。” “可他在阎、诺二州干的事,难道不是你骄纵的结果的吗?”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老长官平日的骄纵,才让他上了战场就无法无天,滥杀无辜,视国法如无物!” “陛下早年为秦王时,就颁布过军法,晓喻三军,有敢劫掠民财,侮辱妇女,滥杀无辜-皆斩。” 对律法,苏勖可不是一般的熟悉,可谓烂熟于心,早在武德年时,他就是秦王府的谘议参军、典签,更入选十八学士,随圣人东征西讨,参赞军机。 大唐的军法也好,律法也罢,哪条律法允许他杜璟,在攻下城池之后,可以随意屠杀反叛部族的家眷,私自分发缴获的财帛、开仓放粮的? 就算是大灾之地需要打开府库赈济,尚且需得朝廷的命令,违者立斩。当地的情况再特殊,也需要权宜行事,可他照会松州都督韩威了吗? 都没有!按照国法、军律,他就算没死,活着回朝,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所以还邀什么功,请什么赏,还有什么功劳可言? 遵守军法,令行禁止,这八个字,执行起来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每次大战都会出现战后弹劾之事,就是因为李大亮这样的领兵大将驭下不严,过分骄纵部下。 有此例在,李大亮等大将就该引以为戒,好好规劝一下自己的下属,才能让他们养成事事谨慎的性格,自然也就不会由此锥心之痛了。 李大亮可不管他什么京兆苏氏,南昌公主的驸马都尉,太子岳丈-苏亶的兄弟,魏王府司马,又是什么吏部左侍郎,这一堆唬人的头衔。 “你,苏侍郎,你不瞎吧!那些都是叛变的部落,伱打仗的时候,跟叛军讲军法,讲仁义吗?” “别崽卖爷田心不疼。你仔细看军报没有,此战阵亡的军官,皆是百战淬炼出来的年轻将领,他们都是唐军未来的希望。” “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三十七名大小将校,你不知道要再死多少人,才能再培养出来?” 大捷!哼!这话分怎么说!从长远角度来说,这一仗,大唐的亏吃大了,吐蕃人轻飘飘的一句认输了,就能罢兵休和,还想娶個公主,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早就按奈不住的程知节,也抱着笏板在班中阴阳怪气的说道:“要和亲,行啊!臣听说苏侍郎之女已到了摽梅之年,又是南昌公主所出,而且还没有许亲。” “既然苏侍郎这么热衷联姻,又爱好和平,那就请圣人册封苏侍郎之女为公主,下嫁吐蕃好了。” 程知节人是粗不假,可他说的道理不错,和亲和亲,说的轻巧,不是嫁自己的闺女,没有切肤之痛,当然可以吃着灯草灰,放着轻巧屁。 而李大亮所言之事,程知节还是那话,死的不是他家的孩子,他们自然不在乎。要是萧瑀、王珪、苏勖肯让他们的儿子也去战场走一遭,那才能让人无可指摘。 冷哼了一声,瞪了三货一眼,程知节出班举笏,对阶上言道:“圣人,臣几句刍荛之言,不知是否当讲。” 李世民在上面,听萧瑀等人不把儿子的牺牲当回时,气的牙都快咬碎了。而程知节的那句切肤之痛,却引起了他心中的共鸣,是啊,谁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