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里的‘规则’,只有新的人进来的,我们这些旧的存在才能够出去,但是我并不想出去,几十年了,即便我还记得很多事情,外面肯定也已经大不相同了,一个蹲了几年监狱的人都会和整个世界脱轨,更何况是我这种几十年没有得到任何信息的老人?”
怪异挣脱了血液凝结而成的剑。
具体是怎么挣脱的,其实也不复杂,无非就是将整个身躯扯向一旁,反正它的身体就是一团黑色,裂开的部分也能够重新糅合起来,等到脱离之后,它又相当于毫发无损,不过疼痛感应该是存在着的,不然它也不会发出那样子的惨叫声了。
“那这里有多少人?”
“这里没有‘人’,你看我这个样子你会觉得我是个人吗?第四面的都是这样子的,刚进来的时候他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他们的位置被取代,无法离开,在时间的作用下逐渐忘记,忘记名字、容貌,忘记一切,然后就是这样子了。”怪异伸出一个触手指了指自己,“我也一样,好在我有写日记的习惯,能够从我以前的文字之中找到一些痕迹,维持我自己的思维,别的家伙就不一样了,如果你亲眼看见了,你应该会深有体会。”
“其实我还有更想问的问题。”娅瑟挥了挥手,将‘温热誓礼’收回到了手中,重新化作长剑,这个怪异的态度实在是奇怪,即便自己刚刚洞穿了它的身体,那怪异也没有展现出愤怒,“你们为什么不会受到重力的影响?”
“重力?这倒是一个很久没有思考过的事情了。”
它再次伸出眼睛,绕着娅瑟打转着,作为这样一团东西存在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它已经忘记人应该是什么模样,人‘站在地上’的时候又应该是什么模样,即便是现在,即便现在的娅瑟踩在墙壁上,在它的眼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成为这里的一份子之后,你就不能够以自己的‘意愿’离开,所谓变换的重力对你而言也就无关紧要了,因为你属于这里。”
——这边是在离开酒馆的时候,那位怪异最后说的话。
五十星,纽加哥,锚点。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四日。
娅瑟·汉弗雷斯整行走在第四面的街道上,在她的脚上,鲜血正缠绕在上面,每当她迈出一步的时候,这些血液就会死死抓住地面上的每一道凸起,将她的脚固定好,然后才是下一步,虽然此时的重力是属于第四面的,可等到下一次变换的时候,处于空旷地方的娅瑟就会特别被动。
因此她想出了这个办法,让血液固定好自己的身躯,即便重力变化了,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到最近的室内区域,在保持着双脚固定的情况下,再用血液抓住旁边建筑物的某一个部分,将自己整个人拉扯过去,这就是她想到的办法。
当然,在一个想法被提出来的时候,肯定是需要一两次的实验,所以,在酒馆之中的时候娅瑟就已经尝试过了,通过血液固定双脚的想法是可行的,她就使用这个方法,在整个第四面寻找着痕迹。
正如酒馆老板所说,第四面里面能够维持着正常思维的怪异并不多,绝大多数都已经成为了一团只会发出奇怪声音的黑色团,出现在整个城市的各个角落,而这些东西存在在这里是极为正常的,她必须说服自己,因为她不能够被别的怪异发现自己并不是这里的‘住民’她是一个外来者,一个能够被代替的外来者。
这个箱庭的构造未免也太过于详细了,一个完整的城市,只是这个箱庭的六分之一,而在这个箱庭之中还存在着别的生物,在伊卡给自己的纸张上,记录着不少和箱庭有关的信息,而这些基本构造信息或者内容物的信息都是最为基础的部分,再往后,还有关于魔女和箱庭核心之类的描述。
至于此时的伊卡在哪里,娅瑟也不知道。
她抬起头,能够看见天空上有几个小黑点,这就是之前停留过的巨大的树干,踩在那巨大树干上的时候,她还不觉得这里有多大,现在,她知道了,这个箱庭的空间确实很大,大到那样粗壮的树干在此时也不过是一粒米的大小。
从树干上坠落到第四面的过程之中,她通过温热誓礼的力量给自己制作出了缓冲的工具,液体,固体,具备弹性的物体,就是最好的缓冲装置,因此,在落到第四面的时候,她并没有受伤,液体的温和就在此时显现出来,托起她的身躯,将她放到地上。
她正在消化着伊卡给她的信息。
一般来说,想要离开箱庭,需要借助魔女的力量,不过,这里似乎不存在魔女,这里更像是一个自给自足的世界,每一个面都是如此,她沿着街道行走,忽然,她的身体猛地向左倾斜,向左侧倾倒,若不是因为有血液固定住她的双脚,她说不定已经开始坠落。
她的整个身子栽倒,直到被血液承接起来。
重力发生改变了,娅瑟·汉弗雷斯告诉自己。
这一次的重力方向是那一片空旷,是那深邃的空旷,明亮,但是深不见底,就像是某一个世界的边界,到了那个边界的时候,还会有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
那里看起来才像是云朵应该存在的地方,只是,那里没有,但是那里有最多的黑色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