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听见了吗?”丁对着一旁的划片问道。
“听见了。”划片一把捂住了丁的嘴,“别说话。”
听见什么?听见的自然是乐曲,乐曲的声音,明明这里没有任何乐器,但是却有乐曲的声音,钢琴为主,夹杂着管风琴和大号的沉闷铺垫,这钢琴声是如此柔和,旋律也十分舒缓,就像是春日的一汩清泉,但正是这样一种旋律,却让丁感到慌乱。
他自知自己是一个没有什么品味的人,对音乐也算是一窍不通,可是这一段旋律实在是太诡异了,尤其是在这里,在一个底层出现了这种高雅的艺术,不论是什么人都会觉得有不对经的地方,再结合刚才所说的奏者集合的残党,那个第二指挥家,丁能够肯定这乐曲就是那个第二指挥家整出来的东西。
可是,这里没有乐器,这里连最基本用来演奏的物品都没有,底层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那么,那些乐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丁不敢再猜测下去了,透过纸箱缝隙看见的并不是太阳的光亮,而是火焰燃烧时候的炽热,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塔下寂寥,让这个昏暗的角落终于拥有了别的颜色,这不过,这光亮的温度相较于太阳更加炽热,炽热到扑到丁的脸上的时候,让这位躲起来的男人脸上流下了不少汗水。
他尽量保持平稳,用衣袖擦了擦脸,汗水流进了眼睛,让他的眼睛有一种轻微的刺痛感,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正因如此,他才会擦汗,那些火焰之中,不断有新的树木生长,看着那些树木,丁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搅动,那是人,每一棵树都是人,他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甲,乙,丙,亦或者缝裁集合的那些人,这几日在塔下寂寥的生活让他们放下了互相的芥蒂,而现在,这一份关联被火焰吞噬殆尽。
又有一棵树木生长了起来,茂盛的绿色绽放开来,还有几朵粉红色的花,某一朵花的正中间,有一只眼睛正看着这边,不知道是谁的眼睛,但,那一棵树就意味着又有一个无辜的人被植物吞噬。
那些植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奏者集合为什么会拥有那样子的力量,乐曲的奏响还处在理解范围内,那些植物却……奏者集合,那帮疯子和植物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植物会绽放,为什么会有植物,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从甲逃回来的时候就很奇怪,丁按住自己的大脑,让这些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划片就在他的身旁,他们躲在同一个箱子之中,不知道现在塔下寂寥的状况到底是怎么样,凶多吉少,肯定是凶多吉少,那些燃烧的火焰张扬着,昭告着平和的终止,日常已经结束了,现在的塔下寂寥,是新的仪式的开始。
第二指挥家站在火焰的中间,他的右手握着那一根指挥棒,扬起,那些火焰就跟随着他的指挥棒一同舞动,绕过树木与绿叶,如同瀑布一般在空中流淌,第二指挥家闭着眼,这位中年男子此时正沉醉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这是他的舞台,没有观众,没有乐手,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位指挥家,还有一根指挥棒。
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的面前漂浮着几张白纸,那是书写了一小部分的乐谱,勾勒出音符的笔触很是潦草,甚至可以说是凌乱,普通人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小孩子的涂鸦,反正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乐谱,最多看出来那是五根线,然后几个蝌蚪般的音符,唯有第二指挥家能够理解,唯有他能够知道这乐谱到底蕴含着怎么样的力量。
《一又三分之一》,这是乐谱的名字。
奏者集合未完成的乐章,那没有规律,没有走向的乐章,一切的音符都是依托着奏者集合的默契和习惯诞生的,这一首乐曲从一开始就是混乱和扭曲的代表,即兴?这个词语或许能够述说这首乐曲的编写过程,从第一个音符开始,一切的旋律都是奏者集合的成员们即兴演奏出来的,没有规律,没有规则,倒不如说,没有规律就是它的规律,没有规则就是它的规则。
第二指挥家能够感受到火焰的温度,这比后街道要温暖的多,在后街道的时候,他只能够感受到冰冷,没有太阳时候的冰冷,失去温度的血的冰冷,一个接一个的奏者集合成员倒在他的面前,作为指挥家他却什么也做不到,他是指挥家,他的职责就是指挥,统筹全局,带领着所有的乐器一同跟随他的节奏,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够做,不能够分心,不能够中断,直至乐曲结束。
第一乐章用来布置舞台,第二指挥家对自己说,舞台的布置是很重要的,他挥动着指挥棒,那些树木开始以某种规律排列起来,耳边,旋律正在演奏着,这一幕很熟悉,但是也很陌生,旋律是那一天的旋律,只不过这一次,那些乐手和乐器们已经不在了,但是这并不是结束,指挥家还在,他还在这里。
他的手中还有自己的指挥棒,也是第一指挥家的指挥棒。
“正因如此,旋律才会从中流淌而出,这一份乐谱承载着的是我们未完成的意志,神明的神谕、神明的仪式并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我们需要考虑的只有乐曲本身,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为观众们呈现出这样的乐曲,又应该让听众们拥有多少的‘感动’,乐曲本身的力量是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