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昭昭在厨房里,看着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的姐姐,一时百感交集。
她该感到开心的,因为姐姐还活着。在漫长的等待和期望中,昭昭的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可能姐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的事实。但是她一直无法说服自己,在心头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只要一天没有人找到姐姐的尸体,那姐姐就一定还活着。
和周凛安离婚的时候,是昭昭最无助彷徨和绝望的时候,她的家人一个一个的离开,曾经那么幸福的一家四口只剩下自己,她精神上排斥着这件事,抵抗现实,抵抗自己,抵抗身边的所有人。
后来她有了女儿,虽然无法彻底治愈自己,可工作的忙碌,带小孩的繁琐,暂时让她忘记那些让她痛苦的回忆。
昭昭在逐渐走出泥泞,却没想到老天在这个时候赠送她珍贵的礼物。
姐姐的突然出现,让昭昭觉得开心又幸福,可是姐姐不记得她了,又令她十分难过。
眼下,姐姐在切菜,她在旁边打下手,和姐姐聊一些女生的话题。
昭昭发现姐姐不仅失去了记忆,更是连以前喜欢什么都不记得了。
姐姐一直都是美人,从小就很多男生追,她不需要刻意打扮就很漂亮。
有乌黑浓密的秀发,窈窕的身段,一颦一笑都让人过目不忘。
在昭昭心里,姐姐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不仅如此,性格也是绝顶的温柔,说话从来都是娓娓道来。不像自己,从小到大性格就不好,给人诟病——
她在那儿发呆,一段莲藕削得很丑,时雨晨看了一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笑着说,“弟妹,放那儿吧,一会儿我来。”
一声弟妹看得昭昭心口疼,昭昭说:“姐……嫂子,你喊我名字吧,我是昭昭。”
时雨晨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我发现哦,大家都好爱叫小名哦,以前我爸妈叫我婷婷,后来阿荣叫我晨晨。然后呢,又叫你昭昭。”
昭昭皱眉:“……婷婷?”
时雨晨点点头,解释道:“对啊,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嘛,我爸妈和阿荣都说我以前脑袋受过伤。我以前叫婷婷,后来爸妈不在了,阿荣才说我其实是叫晨晨。”
昭昭心口更窒息了:“那你、你完全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时雨晨皱着眉,颇为苦恼地摇头:“不记得。”
昭昭一瞬不瞬瞅着她,看她越来越苦恼,意识到不太对劲,赶紧说:“没事的没事的,叫什么其实不重要,一个名字而已。”
时雨晨这才木讷地点头:“对吧,阿荣也是这样说。”
昭昭心里难受得要死,面上还得淡定,笑眯眯地:“嫂子,我们快点做饭吧,我不会的你也可以教我啊。”
“好啊。你什么都不会吗?”
“也没有一点儿也不会啦。”
……
客厅里。
周凛安已经了解完周绍荣这几年的经历,他不是很赞同大哥和嫂子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嫂子的情况,你们还是回去比较好,给她找个好点的医生,不管她是不是能回忆起过去的事情,该面对还是要面对。你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才那样做,也是为了保护她。”
周绍荣的眼中的沉默,就像是他藏起来的勇气,他摇头,“算了,现在这样挺好。”
周凛安说:“周瑞已经十二岁了,你们是他的亲生父母,不打算回去看看他?”
周绍荣竟看着他笑起来:“他跟着你不是很好吗?凛安,我知道,这些年你待他就像自己的亲生儿子。”
同事随时都会打探了周家的境况告知他,包括周瑞已经正式回了周家,也包括周凛安和昭昭离婚,他的父亲和继母移民澳/洲等等。
所以周绍荣人没回去,却对家中发生的事情都了解。
“你这样不好。”
周凛安说:“周瑞大了,很多事情想瞒也瞒不住,他再问起自己的父母我总不能骗他说你俩死了?”
周绍荣没吭声。
厨房里,姐妹俩嘻嘻哈哈的,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
周绍荣听着,也跟着笑起来。
他对周凛安说:“晨晨在海里被她养父母打捞起来,整整昏迷了一个月才渐渐苏醒,在那之后就不认人了。小地方经济落后,夫妻俩缺钱,意识也欠缺,没有及时送大医院治疗,也不知道到底是摔坏了脑子,还是发烧烧坏了脑子。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看她活得开开心心的,其实治不治也没什么差别,又不影响寿命。
主要是我也怕她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不能原谅我,以前晨晨一直很单纯,不开窍,那次之前我亲她一下她都得打我。”
千帆过尽,想起过去的事是有苦有甜,周绍荣还记得起第一次见到晨晨,是在她爸的办公室。
他从单位回来,路过公司的时候顺道上楼去找父亲喝茶。
那天父亲不在,被洗手间出来的时俊宁叫住,说他那儿有好茶,中年男人罗里吧嗦非要拉着他喝茶聊天。
晨晨下课之后来公司等她爸下班,就这么遇到了穿一身制服的时俊宁。
时俊宁打她好几岁,人又高又大,而且不爱笑,其实晨晨第一次见到他有点儿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