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国公府。
自从褚天铭从西北回来,而且是丢了一只手臂,灰溜溜地战败而归,整个褚家就笼罩在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之中。
院子里,褚天铭正左手持剑,生涩地练着剑法。
他的右臂在战斗中整根被斩断,连救都没得救,断了就是没了。
他这么多年来惯用右手,现在一下子只能改用左手,很不适应,剑法练得歪七扭八。再加上少了一只手臂,身体难以保持平衡,做起大幅度的动作更是一塌糊涂。
褚天铭挽了一个剑花,落下地来,竟然一下子没有站稳。
他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直身子。
望着自己右臂曾经所在的位置,再看向生硬地拿着剑的左手,下意识地狠狠攥紧了剑柄,直攥得骨节发白。
外头都在说,京都双壁,一个双腿不良于行,一个只剩下了独臂,可惜,可叹。
褚天铭一想到短短数月之前,他才刚刚当众讥讽过沈旌阳残疾的双腿,结果这才过去多久,他自己也成了个独臂的残疾。
他在沈旌阳面前,又没有了任何优越感可言。
“该死!都该死!……”
褚天铭发狠地挥起剑来,重重地劈砍向旁边的假山,砍得火花四溅。
结果因为左手使用力道的方式不对,剑被砸断了,他的左手虎口也被震裂,流出了鲜血。
“世子爷!”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魏云萝过来给褚天铭送茶,看见褚天铭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手上还流着血,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连忙上来扶他。
然而,她这个殷勤的举动,显然是戳到了褚天铭正敏感的神经。
褚天铭一肚子的火气正没地方发泄,扬手就重重给了魏云萝一个巴掌,直把她打得一头栽倒在地。
咬牙切齿地骂道:“要你扶什么扶!我又不是双腿废了,站不起来走不动路!”
魏云萝被打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发黑,捂着脸,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正在飞快地肿胀起来。整张脸剧痛到快要麻木。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想哭但又不敢哭出来。
这几个月,褚天铭上战场了,她在昌国公府侍奉公婆,受尽了委屈。
她跟褚天铭就只相处了那么短短两天时间,但昌国公夫人就是认为她这就必须要怀上身孕,没怀上,就对她各种羞辱贬低,冷言冷语。
上行下效,整个昌国公府就没一个人看得起她。连随便一个丫鬟都可以给她脸色看。
而她的确就是弱势,不敢怎么样,只能忍气吞声地熬着。
好不容易等到褚天铭回来了,结果却是他不但战败,而且还断了一只右臂。
褚天铭的脾气也因此变得十分暴躁可怕,她再怎么温柔小意地试图讨好他,换来的也只是他暴戾的对待。
魏云萝咬着牙,忍着泪,挣扎着起身,试图退到一边。
褚天铭看着她那隐忍的样子就来气。
之前看见魏云萝,他还觉得得意骄傲,因为他抢走了沈旌阳的未婚妻;
现在看见她,他总会忍不住地想,现在魏云萝心里,是不是暗地里在拿他和沈旌阳比较?
沈旌阳战败了,现在他也战败了;沈旌阳残疾了,现在他也残疾了。
沈旌阳现在只是个白身,而如今,褚家也面临着巨大的危机,风雨飘摇。万一通敌叛国的事情被沈家曝出来,褚家到时候的下场,就是满门抄斩。
她是不是觉得,嫁给他并不比嫁给沈旌阳好?
一想到这里,褚天铭就觉得心里一股邪火直冲上来。
他走上前,抬脚就朝魏云萝踢过去:“你装什么装!装这副样子给谁看!受不了就滚出去啊!滚回去找你的前未婚夫去!……”
“住手!”
一声怒喝从后面传来。
昌国公褚晋勋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迎面也给了褚天铭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给我冷静点!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像什么样子!不就是没了一只手吗!人家沈旌阳双腿都残废了,你看看他有没有像你一样要死要活,拿女人撒气!我们褚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
褚天铭当着魏云萝的面,被父亲打骂,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耻辱感涌上来,他低着头,脸色涨得通红,牙关都快要咬碎了。
又是沈旌阳!
从小到大,父母,老师以及他的各位长辈,都是开口闭口就拿他和沈旌阳比!
而这个比较的结果,从来都是他比不上沈旌阳!
然而就连他自己内心也不得不承认,父亲说得没错,沈旌阳尽管双腿残废地回到京都,但一直表现得十分坚韧克制,从来没有像他这么崩溃过。
凭什么!
凭什么他无论在什么方面,总是要被沈旌阳压一头!
昌国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右手没了可以用左手,现在不习惯,以后多练就习惯了,这点小小的挫折你都应对不了,如何担当大任!现在褚家正是危急时刻,不是你放任自己颓丧的时候,马上给我振作起来,不然你也不配继承这个昌国公府!”
他真是要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