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微微弯腰,问纹丝不动垂眸看着他的游朝,“我的家在哪?你告诉我,我的家在哪啊!”
“在哪?在哪?在哪!”
人都说怎么活都是活,换个城市也能活。
张謇换个城市了。
没人知道他身上从前被南蹇明加注的恶闻。
因为根本没有人认识他。
从前围着南蹇明的那些人嘻嘻哈哈的从他身边走过,对他不识。
南蹇明和他面对面,对他也不识。
他们都不认识他了。
拉他下深渊的人,早已把前尘忘去。
只有他,被死死的困在了深渊下面,怎么都爬不上去。
午夜梦回反复回想自己用尽全部力气努力去过的前半生,对南蹇明来说到底算什么?
只是可笑的黄粱一梦吗?
不。
甚至连梦都算不上。
否则若是梦中回想起。
怎么会那么久了,却就是认不出他。
张謇从前是为了复仇活着。
复仇本是近在咫尺。
面前却赫然降下了一座大山,把他的前路牢牢的堵死,让他看不到复仇的希望。
张謇说不清楚自己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只知道很辛苦。
是真的真的很辛苦。
他不想这么活着了。
他觉得,只要让南蹇明受尽凌辱死去,然后死前让他想起自己的名字。
自己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最起码……能睡着觉,能对年少努力去生活,想买套房子把爷爷奶奶接来给他们养老的那个自己,一个交代。
张謇眼圈赤红,“你帮帮我行吗?”
张謇在满是碎玻璃渣的地面跪下,眼尾滑落一行泪,“朝爷。”
张謇能对游朝下手,却下不去手,怎么都下不去。
张謇额头重重的砸在地面,“您把南蹇明给我行吗?”
“求您看在我被毁的人生的份上,求您看在我生不如死的份上,让我为我自己报个仇,行吗?”
游朝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抬脚。
张謇说:“您搂着南珠想和她有一个家的时候,有想起过那些因为您而死去的亡魂吗?”
游朝脚步停下。
沉默很久越过张謇,走了。
徒留张謇在空荡荡的家里,泣不成声。
……
隔天南珠醒来的时候隐约感觉游朝好像变了。
之前也沉默,却是盯着她的,几乎一眼不错。
现下是沉默,并且不再看她。
吃饭的时候要么垂头看着面前的碗筷发呆。
要么起身去窗边看着外面沉默。
南珠看着他的背影,跟着沉默了下去。
南珠来深海,本就不是为了玩。
游朝知道了。
在南珠不提玩之后,带南珠回了京市。
南珠回酒店了。
来送餐和盯她吃饭的却不是游朝了。
是上次出现的邵庭。
南珠定定的看着饭,问站在桌子边像个门神的邵庭,“游朝呢?”
“不清楚。”邵庭一板一眼道:“吃。”
南珠竖起筷子吃了。
十二月初到十二月中旬,南珠再没见过游朝。
而京市大学的管道改建开始了。
建筑公司工程部的给南珠打电话,问南珠要不要监工。
南珠去了。
坐在阴凉下,安静的看施工队干活。
“你和陈碧云熟吗?”
南珠微怔,抬眸看有点别扭的邵穆怀。
邵穆怀咳了咳,“熟不熟。”
南珠摇头:“不熟。”
邵穆怀哦了一声,几秒后不死心,“你是游朝的老婆,她给游朝打工,你俩怎么可能不熟?”
“我和游朝离婚了。”
当初为了京市大学食堂管道的事,南珠没说和游朝离婚的事。
现在事情已经定了,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南珠说实话:“我和陈碧云不熟。”
邵穆怀明显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怔愣了一会,哦了一声,几秒后侧目:“我听说你们俩不是有孩子吗?之前游朝来找我说你的事,明显对你也有感情啊,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
南珠没说话。
邵穆怀却在南珠身边蹲下说了下去,“我以前查过游朝,真的不是个人,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都做了。尤其是他当年跟老黑那会,但认真算算,他还真没动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人,洗白上岸后慈善什么的做的也不少,听说前几天还出资要重建一个孤儿院。就是早些年闹的很大的海滨小城孤儿院。”
邵穆怀本来不该和南珠说这么多。
但听说南珠来监察三天了,却沉默寡言,在树荫下的凉椅上坐着,一天都不动一下。
看着有点说不出的萧索。
像是在因为父亲被埋在下水道而感伤。
邵穆怀在南珠看过来之后,找出手机新闻给南珠看。
图片上游朝戴着口罩,戴着棒球帽在仰头看破败的‘朝阳孤儿院’。
邵穆怀傲娇道:“这事他办的还可以,看着还有点小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