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参掌中枢机密,试问宗室与权贵当辈,孰能当之!”
但夏侯惠与他截然相反,面如沉湖毫无波澜。
连夏侯和都面色有些暗淡,出声提醒道,“彦靖兄,中书监与令专权、名声不佳,素被朝野有识之士腹诽排斥。先前伯舆兄在职,百官以他出身寒素不以为意,功过是非皆不落他身,但六兄却是不同。身为谯沛子弟,六兄若兼领中书侍郎,参掌机密之任,必然被朝野瞩目。有所为,则受此二人钳制;无所为,则被公卿百官诟病。如此,还不如兼领尚书郎或是依旧加职给事中更自在些。”
“义权此言差矣!”
正在兴头上的丁谧,当即出言反驳,“两刃相割,利钝乃知;两论相订,是非乃见。稚权刚直之名,朝野皆知。若兼领中书侍郎,秉公行事便是,何必担忧刘孙二人钳制?公心任事,若可成,则朝野赞焉;若弗成,直言争之,亦能让朝野知其曲在刘孙,复可增不屈强权之赞,何来不自在之说?”
夏侯和听罢,略微挑眉沉吟,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依彦靖兄这么一说,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或许,这便是陛下的意图所在罢。”丁谧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此些年来,公卿百官对刘孙二人擅权之事愈发不满,不时劝谏,陛下或有所察,便让稚权兼领中书省属官,以遏刘孙气焰。”
说罢了,他与夏侯和都将目光转过来,静候着夏侯惠的见解。
而依旧很沉默的夏侯惠,只是咧嘴笑了笑。
因为他们都理解错了.
而且错得很离谱。
夏侯惠知道,如若天子曹叡当真以中书侍郎让他兼领,并不是让他去遏制刘孙的擅权,而是想让他与他们沆瀣一气。
缘由很简单。
对于曹叡而言,刘孙二人的作用,就如前朝汉天子眼里的宦官。
前朝有外戚、宦官与士人三大利益团体。
三者相互斗争夺权,汉天子作壁上观,偶尔下场打压一下势大的一方。
外戚壮大了,皇帝就扶持宦官与士人将权力夺回来;宦官权力大了,外戚与士人就合作声讨;而士人失控了,皇帝就让宦官构陷罪名、让外戚摇旗助威。
而魏文曹丕代汉后,将三者的斗争画上了句点——改革官制,严禁宦人与后宫干政。
这固然是减少内耗、有利天下之事。
但从皇帝的角度出发,是失去了遏制士人权柄的筹码。
刘放与孙资日渐权重、以至到了号为“专任”的地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如此:曹叡将他们当作前朝的宦官、是为遏制士人权柄的筹码了。
而诸夏侯曹也是天子的筹码之一,作用如同前朝的外戚。
现今,士人与地方豪族坐大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就连武帝曹操时期的屯田制都被侵蚀而腐朽了,天子曹叡又怎么会让夏侯惠去遏制刘孙二人呢?
相反。
他是让夏侯惠去当助力啊!
是期待着中书省与诸夏侯曹同进退,不计名声为集权君王而不留余力啊!
所以说,先前还觉得不管庙堂是否允了分户封丁谧、自己都已然赢了、都赚足名声了的夏侯惠,此时才知道自己输得很彻底。
他不过是天子曹叡手中的提线木偶而已。
在权术的布局与手腕之上,他在天子曹叡面前犹如三岁小儿。
故而,他也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了,“此事尚未有定论,就先不商讨了。义权,其他人近来有什么举措吗?”
“倒也没有。”
虽然有些奇怪自家六兄为什么揭过话题,但夏侯和还是如实作答道,“秦朗已然简言慎行,曹肇与曹爽无有变化,转职为河南尹的夏侯献似是还颇为欣喜。只是,文钦对六兄颇有怨言。”
文钦?
他记恨我的什么?
夏侯惠目光微凝,耷眼片刻,试声问道,“莫非,是他知晓了我推举仲兄之事?”
“对!”
点了点头,夏侯和继续说道,“先前陛下有让他督护岳营,而六兄举仲兄代之,此事不知如何泄露的出去。文钦得悉后,遂常对他人言,六兄妒贤嫉能、任人唯亲,非帅才也。后辽东大捷传报至洛阳,他便时常咒骂六兄,说六兄夺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呵!
狂妄匹夫!
就你这种自矜桀骜、不恤士卒之人,若是随去辽东了,说不定就没有一战而定之事了。
不过,天子身边还当真是没有秘密啊
连这种君臣私下论人的事情都能传出来,曹叡也能忍吗?
“陛下知晓此事了吗?”
“应是知晓了。”
夏侯和迟疑了下,才作声道,“虽然陛下不曾提及此事,更没有申斥文钦,但自那之后,好些伺候在陛下身边的侍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了。”
不经审讯纠察便囫囵滥杀,这种办法除了闹得人人自危之外,还能有什么效果呢?
腹诽了句,夏侯惠有些意兴阑珊,也开始觉得头脑因为吃酒过多隐隐作疼了起来,便想着罢了这些沉重话题,问些家长里短之事。
但却被夏侯和给抢了先。
他先是给了丁谧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