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他在算计人心或军争筹画等方面是否也有这般不俗的能力?
“多谢士度明我。”
少时,至偏屋前,夏侯惠道了声谢后,便示意看守在外的甲士开门。
关押在这里的郑胄,并没有被魏军虐待或拷问。
不仅每日准时送来饮食,还放任他在屋内与前庭后院随意走动,但若是他胆敢越墙什么的,那就要迎来看守士卒的箭矢了。
此时的他正枯坐在前庭的屋檐下,昂头看着灰扑扑的天空,目光有些迷离,不知在思忖着什么。但神情颇为从容,没有失措,更没有惧色。
如不出意外的话,应是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夏侯惠见了也隐隐有所悟。
其实他并不想来当劝降的说客,因为有自知之明。
终日操刀舞戈的他,虽然年少有文名且也曾沉心熟读诸子百家,但不喜与人坐谈,更没有什么辩才啊~
且方才听闻了吴纲言及郑胄的过往。
知道彼在江东年少便知名、才学颇佳,自然不是轻易被口唇折服之辈。
再加上彼父兄在江东任职多年、颇受孙权器重,他为门户计,也不会选择苟活而牵连了君亲与家小.....
只不过,夏侯惠也知道李长史不是为难他,而是出于好心。
想着夏侯惠若能将之顺遂招降了,再加上桑梓的情分,彼日后有很大的几率在他麾下任职,可为他建功立业裨益。
唉,勉为其难罢。
缓步走过来,夏侯惠就势在郑胄身边坐下。
而郑胄对此也没有什么惊诧,只是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半是好奇半是困惑。
他当然能猜到,魏军还没有杀他是为了招降。
但被幽禁了数日后,来招降之人竟是一身戎装的人为主,另外一身文士打扮的人反而在侧站着。
难不成,魏人欲以死生迫他屈服?
但自己若是贪生畏死之徒,在被携来寿春时就自请降了,何必还要等到刀斧加身时才求饶!
“郑君,我乃夏侯惠,谯人。”
坐下来后的夏侯惠,不理会他奇怪的目光,径直开口道,“关乎广陵之战,你若有疑惑或想知晓后续,尽可问我。”
夏侯惠?
谁啊,没听说过。
不过出身谯沛的话,应是魏室元勋子弟了。
郑胄心中自忖着。
但很快就将这点置之脑后,声音有些急促的发问道,“敢问夏侯将军,我吴国行舟北上广武湖的征北将军、江都孙督将以及屯骑校尉等人,现今如何了?”
吴屯骑校尉吾粲......
他也在孙韶的船队之中吗?
难不成,随在孙韶身边那位幕僚乃吾粲?
略微挑了下眉毛,夏侯惠轻声谓之,“广陵郡诸坞堡与戍守点皆夷平,北上广武湖的船队,仅数十人得丹徒援兵接应生还,其中无有孙公礼以及孙督将,且今日细作传回来消息,孙公礼已然被安葬在富春了。吾孔休,无碍。嗯.......郑君,当时吾孔休是否峨冠博带、身着燕服?”
“对。”
听闻孙韶与孙怡皆丧的郑胄,精神瞬间变得萎靡,但还是作答了,“他是恰逢其会,并非专程北来。”
噫,可惜!
我未竟全功。
若当时我知道彼乃吾粲,便一箭将他也射死了。
心中顿时有了些怅然的夏侯惠,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知郑君生长在吴地,且父兄皆效力于孙仲谋,故而也不以桑梓劝君弃吴入魏。只是觉得郑君年少知名,才干不缺,今功业为立便身殁,属实可惜。”
言罢,不等郑胄反应,便紧接着加了句,“再者,我窃以为,郑君若能留身在世,或许更有裨于家门、不背孝道。”
这句话也让郑胄给噎住了。
原本,他听出夏侯惠有劝降之意时,还想着脱口而出,慨慷声称丈夫但畏名节有污而不畏死呢!哪料到夏侯惠竟是话锋一转,倏然就言及了门户以及孝道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任他怎么说,无非都是说客故弄玄虚、语出惊人的伎俩罢了。
顺了口气的郑胄心知肚明,也没有作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夏侯惠,目光里隐隐有一种“我知你将欲何为”的挑衅。
对此,夏侯惠也不恼。
反而还轻笑了声,继续说道,“我知郑君不信。只是,郑君可敢容我问几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