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这句话放在夏侯惠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早年习惯了家中事务有孙叔操持,如今迎进了新妇,他就更不会在过问家长里短的琐碎。
然而他不搭理也就罢了,且还频频折腾这折腾那的。
阴畜小儿之事就不说了。
反正他任职以来的俸禄以及偶尔获得的战功赏赐,就不曾拿出半个五铢钱填补家用。
对阳渠坞堡的佃户给钱婚丧以及家中小儿培养,也让家中每岁田收锐减。
而在成亲时天子曹叡赐下了许多资财,让家中好不容易迎来改善的机会,结果又因为夏侯惠收了张立等九户扈从、厚禄招募技艺高超的造纸匠死命折腾,还有带王元姬与诸兄子女野餐时准备的礼物,以及预留为即将到来的部曲购置马匹刀兵等支出,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
当然了,坞堡的日常吃穿用度还是够用的。
但王元姬觉得,想要弄出雕版印刷之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费资财尚且不知还要投入多少,所以能节流就节流罢。
反正石泉松林地处偏僻,应是无人问津,待日后资财富余了再购置也不迟。
这也让夏侯惠有些赧然。
连给自家细君盖间草堂都囊中羞涩,他日后有什么底气去抗衡阴畜三千死士的司马师!
尤其是,他如今阴养的小儿才五百余人啊~
不行,得寻个生财的路子。
且是刻不容缓。
至于天子曹叡前些天才殷殷告诫说,让他当自恃身份莫要求财嘛,他可以假大兄夏侯衡之手啊!任职冗官的大兄有的是时间与办法妥当操持。
从石泉松林归来后,夏侯惠便直奔书房,执笔给长兄做了封书信。
先是声称自身已然接纳了丁谧且有为其谋求解除禁锢的打算,但转念想想丁谧先前对夏侯家的冷漠,所以便让长兄夏侯衡帮忙留意下丁谧的行举,看彼是否值得夏侯家付出与扶持。
旋即,便又告知了自己想让孙叔前去并州寻牵弘,为即将到来的部曲购置良驹之事,也顺势说自身与田豫牵弘等人关系颇为融洽,便问长兄是否有让家中组建商队从并州贩马京畿内外之意。
不是贩卖战马。
战马乃战略军需,交易会被天子曹叡注意到,甚至会被他人举发迎来庙堂问责。
而是拉车耕田的驽马、少年郎或者老弱骑乘的劣马。
京师权贵众、富商也多;而并州雁门关外的劣马驽马也不值钱,只要能顺利将马匹弄回来,利润空间还是很大的。
至于如何应对关隘稽查或官府约束......
先前从并州归来之时,饯行的牵弘还暗示可以帮他买部曲或奴婢呢!
可充任部曲的青壮都能操作,些许劣马驽马那算什么事!
书信的最后,夏侯惠也“图穷匕见”,诉苦说阳渠坞堡这边如今很困顿、连沽酒割肉都不敢了,自身归来后也吃上了一次肉,所以让长兄看着接济下,将贩马所得的利润分给他三成就好了。
“家中何以至此?夫君为了些许钱财,竟如此诓大兄!”
在一旁帮忙研磨的王元姬,见到夏侯惠书写最后的内容时,笑得花枝乱颤,也忍不住出声指摘了句。
对此,夏侯惠半点愧色都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且长兄如父嘛,自身困顿了,不找长兄还能找谁呢?
再说了,没有他寻牵弘疏通关系,长兄也做不成贩马的营生啊!
当即,便吹干墨迹,将书信封好出来交给孙叔,让他翌日寻夏侯和的扈从转给长兄。
嗯,孙叔已然归来了。
至于他为何前去河内郡,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河内野王县人。
且昔日受夏侯惠指使,尽可能将收养的小儿安置在京畿内外,他便寻了桑梓故旧帮忙将大部分小儿落籍在河内郡,故而他无所事之余也会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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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后,将近晌午。
阳渠坞堡,王元姬倚门而立,目送着夏侯惠策马远去的身影。
目光中有些不舍,但也不乏从容。
嫁给了将率为妻,送夫君赶赴战场是必须要习惯之事,且若不是夏侯惠随征并州,此时早就在淮南了。多出了近十日的相处已是庆幸,安能复求更多。
对,秦朗班师归来了。
且天子曹叡也定下翌日辰时阅师嘉功飨将士,也意味着夏侯惠翌日下午将要离京师。
而为何他不等日暮时分再离家.......
长兄夏侯衡为他物色的部曲,今日终于赶到洛阳城外小宅了!
原本那部曲早就该到洛阳了的,毕竟兖州与司隶挨着,赶来洛阳的路途真不算远。
也正是路途不远且他不曾远游过,家中大人便打算一路护送到河南尹荣阳县,但才出发第二日,大人就因为劣马受惊给跌伤了,不得已又返回去。
身为人子,家中大人受伤自然要尽孝跟前。
依着他之意是作封书信给夏侯衡告知原委,待大人痊愈了再赶去洛阳。
但他家中大人不许。
自己不过是跌伤了而已,静养数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