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臻抬起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夏侯惠入座,随后发问道,“尝闻陛下赞稚权有军争筹画之能,今老夫巧逢当面,不由见猎心喜,想以各地诸兵事问问稚权,不知稚权可愿陪老夫作些闲谈否?”
您老都被天子曹叡招来这里了,我还敢说不吗?
且您老在这个小亭子里,不过是觉得这个亭子是进入庄园内的必经之路,故而才假对弈之事以待我“恰逢其会”的吧~
“惠学浅才疏,不敢当陛下之赞。”
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手遥遥致意作谦言后,夏侯惠才颔首而道,“若侍中不以惠愚钝,凡事皆但可问之,惠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善!”
卫臻轻轻拊掌赞了句,紧接着说道,“昔日稚权上疏驳已故大司马伐蜀老夫看过,及后在天渊池之言陛下亦曾告知于我。稚权先前有疲蜀之计,后不又言不可行之,故老夫有惑也。已故大司马伐蜀,伤损国力并无几多,当不得以‘此一时彼一时’而谓之,何为稚权言辞前后相悖邪?”
“回侍中,非惠前后相悖,实属我魏国弗可战也!”
闻言,夏侯惠不假思索便朗声而道,“先前陇右卤城之战,足可见我魏国兵将不如蜀兵善战也。然而,我魏国占尽天下沃土、人口稠密,非地小民寡之巴蜀可比也。如此,只需我魏国与民休息、积攒国力,不管疲蜀之计付诸以行与否,亦皆乃强者愈强、弱者愈弱也。”
言罢,顿了顿,他便又继续加了句。
“自蜀相诸葛亮受托孤开府以来,东与贼吴互盟、南下不毛之地靖安境内,巴蜀可谓无有后顾之忧也!是为自太和二年伊始,彼便有四次兴兵犯境之故也;亦令我魏国雍凉兵将不卸甲、洛阳中军不释鞍也!卫侍中胸中韬略超群,自是知晓我魏国与巴蜀攻伐,当依‘不可胜在己’之言,以待天时耳。”
“再者,若灭蜀,我魏国当先据汉中。”
“汉中自古闭塞,有山川之固,初汉中为原侯(张鲁)而据时,武帝兴兵走陈仓道进讨,彼遣兵于阳安口连山筑营而守,武帝亦曾因彼有险固可依、我军粮道难继而生出罢兵之念。后汉中之战,惠先君不幸蒙难,武帝复率大军走褒斜谷入汉中与刘玄德攻伐,彼蜀兵据险而守、不与我军而战,令武帝再复引粮秣难继而罢兵。如此,若非我魏国粮秣有五年之储、十数万大军争相用命,不可言灭蜀也。”
“嗯,当是如此。”
静静而听、不停抚须颔首的卫臻冁然而笑,“稚权之言,鞭辟入里,切中我魏国与巴蜀优劣利弊也。稚权年纪轻轻,能有如此韬略,甚可嘉焉!”
“不敢当.....”
连忙拱手谦逊的夏侯惠,却是被卫臻抬手给打断了。
或许,他问伐蜀不过是个引子罢。
但没想到的是,夏侯惠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叙了一堆人尽皆知的废话!
因为他紧接着是这样发问的。
“伐贼吴之策,老夫便不问了。想必稚权之言,也与伐蜀之策相差无几。嗯,老夫曾有耳闻,前番朝野皆意属伐辽东公孙贼子之时,稚权私谏于陛下言不可;今彼斩贼吴使者首级奉来洛阳,庙堂诸公欲加封彼为公并暗中绸缪伐辽东之事,亦乃稚权托荆州刺史毌丘仲恭之口,谏言陛下当转田国让赴任并州行牵子经遗策。辽东公孙贼子不臣之心已显,我魏国必当伐之,而稚权数言不可,是故老夫有惑哉。不知稚权以为,辽东当何时伐之?”
呃~
明白了。
原来,你真正想问的是辽东。
就是不知道,这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庙堂诸公之意,抑或者是天子曹叡的心意?
若是公卿们的意思那还好说。
如今的天子曹叡已然不复早年刚继位时,对公卿们从谏如流了。
早就变得很强势,且不吝与公卿们对抗也要推行政略了。
但要是天子自己的心意......
难道,将牵招的遗计付诸以行才刚开始绸缪,天子曹叡就开始反悔了不成?!
在听闻卫臻不问贼吴之策后,夏侯惠当即并明了了他的心意。
也在心中泛起了疑惑。
所以,他在作答的时候也很谨慎,言简意赅。
曰:“回侍中,惠窃以为,我魏国伐辽东之际,乃蜀吴不复大举兴兵来犯之时也。”
乃巴蜀与贼吴不复大举兴兵之时?
卫臻扬了扬眉,默默的盯着夏侯惠看着。
好一会儿,他才倏然而笑,“稚权之意,我知矣。稚权乃声称辽东公孙氏已经历经三世,非幽州兵马可独讨之,还须以洛阳中军为主力也。”
“侍中明识,惠不及也。”
夏侯惠半是谦虚半恭维的来了句,然后复拱手行礼,“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惠不曾临幽州,对辽东更是知之寥寥,是故不敢复言更多矣,还望侍中见谅。”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想再说了,您也别再问细节了。
问了就是“兵者乃存亡之道,当谨之”!
就是我不敢妄言!
“嘿,不过闲谈罢了,稚权何来见谅之说。”
听出夏侯惠之意的卫臻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