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高寿引兵来救援,也会在骑兵的威慑下不得不返回去。
但是,万一张骑督引骑兵来接应慢了一时半刻呢?
新军士卒将会增多少死伤呢?!
战场之上,一切皆有可能,安能将士卒的性命寄托在侥幸之上!
况且,明明夏侯惠有更好的更稳妥的选择啊~
何必还要去弄险赌一把呢?
等将军张颖引兵至,以他本部士卒的精锐,蹑足在前去诈吴兵的新军之后,若是高寿胆敢引兵来救援,那就别想回去了!
无强口戍守点也会被魏军趁势破了!
如此,可谓是将此番来偷袭皖城谷地的所有意图皆达成了。
莫要以耽误军机、兵贵神速什么的说事。
贼吴皖城守备之松懈,大家皆有目共睹,别说是将军张颖本部三千精锐了,就是仅仅凭借自身两千新军,夏侯惠都敢以性命作赌放出豪言,声称在半个时辰之内就可以破城,且还将守将严圭的首级取了。
再者,有庐江太守孙礼督领的郡兵与士家接手控制城池、看押俘虏、肃清漏网之鱼以及迁徙黎庶等杂事,将军张颖至多只用半天时间就能引兵赶来居巢。
如此,夏侯惠何必要弄险呢?
而邓艾在献策的时候,竟会疏忽了这些思量吗?
不!
他不可能疏忽!
甚至比夏侯惠思虑得更周全,但他故意疏忽了。
缘由有三。
其一,是汲汲营营于寻求战功的他,私心太重。
如果等将军张颖引兵过来策应了,哪怕是一切很顺遂,连贼吴守将高寿都临阵斩了、不再袭击计划中的无强口戍守点也破了,他的功绩都要减小很多。
而依着他的计策行事,由他引兵去夺下夹石口戍守点,不管士卒死伤多少,他都是破开舒县封锁、让偷袭魏军得以顺利归去的首功!
对,新军之中,去诈取夹石口戍守点的将率非他莫属。
因为他的年龄最大,在冒充贼吴屯田佃户时最不容易露出破绽;且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屯田客,可以应付任何贼吴守军有可能的诘问。
而这种功劳不仅能让他得以升迁,更能展现他胸有韬略。
坐实他有勇有谋的美名!
日后,他便可以被上位者瞩目、不吝给予机会栽培与擢拔。
其次,则是邓艾为人不恤下。
是啊~
就是如此讽刺,出身微末的邓艾,竟然不将士卒的性命当回事。
在大半年的接触之中,夏侯惠就发现了这点。
邓艾年少在桑梓时,恰逢魏武曹操与割据荆州的刘表相互攻伐,不乏目睹游兵闯入乡闾烧杀掳掠之事。
后来魏武曹操得了荆北后,大肆迁徙黎庶北上豫州屯田。
被迫背井离乡的邓艾,在迁徙之途也常常看到许多人不堪劳顿而死去。
再后,他被归入屯田客籍,生活温饱难继、贫困潦倒,且还要忍受着因为屯田制的逐步崩坏而饱受官吏的剥削与欺压。在这种环境成长的他,不仅有了一颗汲汲求成为“肉食者”之心,更养出了他冷酷、视人命如草芥的性情。
还没有成为肉食者,就已然有了肉食者的心态。
在他的眼里,士卒不过是将率牟取战功、迎来荣华富贵的工具而已。
就如早年的他一样,同样是曹魏权贵眼中的蝼蚁与草芥。
而最后一个缘由,乃是他心怀侥幸。
并非是对战事怀着侥幸,而是对夏侯惠的性格。
在淮南战线待得久了,他陆陆续续从各种途径得闻夏侯惠先前两次弄险之事。
所以,他误以为夏侯惠与他一样是同类。
同样拥有者汲汲营营于功绩、将士卒当作工具的性情。
不然,无法解释夏侯惠带着二十骑卒深入敌境袭击阜陵戍守点、以两百骑卒便胆敢火中取栗取孙布首级的过往。
试问,这种行为不就是为了功绩,将士卒的性命视作草芥吗?
与如今他所献之策,不在意士卒死伤多寡、唯恐将军张颖来占去功劳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呢?
将军即使了然了我心中所想,应也不会见怪的。
且亦会顺水推舟,故作不知付诸以行,让袭破夹石口戍守点为大军夺得归路之功,以新军独领之的。
这是邓艾心中的仗恃。
只不过,很显然他失算了。
夏侯惠在讲述完自己对诈开夹石口戍守点的思虑以及决断后,还这样看着他与焦彝作言,“为将者,不可心念功绩而将士卒视若草芥。盖因若士卒皆愿死力,功绩自是不乏也。再者.....”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下。
以目注视了邓艾的眼睛片刻后,才继续说道,“再者,今日我若是为了新军可独占破舒县之功,便不吝士卒性命而趋之;他日,我亦可为了其他功绩,不以尔等性命为念而趋之!”
伴着此话落下,不大的房间死寂一片。
个人的反应皆不同。
夏侯惠说罢了之后,便侧头看去门外,眺望苟泉等人行军法了。
因为他此话有些言不由衷。
所谓慈不掌兵。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