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枫已经穿戴整齐想要出门。他原说自己一个人去去就回,浩如何肯由他自去?任他怎么说都是不肯放他一人出去。
饶是隔了这么久,此地变化又是如此之大,但那上山的路仿佛印刻在枫的脑海中,通往山谷的那条路上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仿佛都还是六年前的模样。
“当年我跟萦素就是从这条路下去山谷的,因为追一只兔子,后来迷了路。好在能看到那条瀑布,原想到了瀑布那边从另外一条路回家,谁想又遇到了狼。”枫站在山头上,低头看着眼下的山谷,心下无比感慨。
当年那是夏末,野草疯长,足足有一人之高。眼前仿佛依稀还能看到两个半大孩子站在草中,四顾茫然。
浩这是头一次听他说起那日之事,当年众人救回枫之后,第二日浩便与鹰离开了避风山庄,名义上是去走镖,实际上却是应周文王飞鸽传书去了天龙国王宫。
也就是那次,浩才知道了避风山庄众人真实身份。虽然他自小就觉得父亲待自己兄弟两个态度不同,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是周文王寄养在避风山庄的四皇子。
“我下去看看,一会就回来。”枫说罢这话便欲要下去山谷。
“殿下,谷中凶险未知,若要下去,属下陪你一起下去。”浩知拦他不住,退而求其次,只求自己守在他身边照应。枫心下也知拗他不过,只好由着他跟在自己身后一起下去。
如今的草也是又高又密,只是枫已不是当年那个身形弱小的少年,野草只到两人腰部,当年人小便觉得瀑布离的很远,如今却觉得就在眼前。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瀑布跟前。当年枫躲避那狼的潭中巨石犹在,一回头,萦素藏身树后的那棵大树也依旧枝繁叶茂。枫从项间掏出一根红绳,红绳末端正是一枚狼牙做成的坠子。
他轻声叹气道:“不知她如今是否安好,还有没有留着此物,也不知她是否已经嫁人生子。”浩见他脸上神情落寞,着实让人心疼。
“当年属下在谷中,射杀了两名本国士兵,论起来该当死罪。”浩瞅着当年那两个温家军殒命之地,他当时不知自己是天龙国人,见弟弟被人欺负,加之年少气盛,一箭之下射死那两名温家军。这些年大家都对此事讳莫如深,枫也从未再提过,但这终究是他一个挥之不去的心病。
眼下到了山谷中,他却忍不住旧事重提。
“浩,当年你跟护国公走的前一晚,护国公来找过我。当时他跟我说,你射杀那两名士兵之事,求我永远莫要提起。”枫因他提起这段往事,倒是暂且把那思念萦素的伤感抛之脑后。
浩闻言有些震惊,抬起头来不信的看着枫,鹰性子爽直刚毅,浩从未想过父亲竟会为自己去求枫。
枫感慨道:“当年我不明所以,后来才算是明白了护国公的用心良苦。其实是护国公过虑了,即便我们不是亲兄弟,但十几年的兄弟之情怎是说忘就忘,我又岂是那翻脸无情之人。不过终究可以明白,护国公那一去之前,已知我们父子兄弟间的缘分到了尽头。”
浩沉声:“殿下,你可怨恨属下的母亲?”
枫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明白他所问为何。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萦素不告而别,那日在太子府他提起此事,浩回家问了母亲水莲当时的情形,水莲这才把当日自己拒绝了萦素去跟枫道别一事跟浩说了,枫虽不是自己的儿子,究竟是养育了十几年,如何会没有感情。水莲认了此事,宁可让枫心里嗔怪自己,也不愿他留有遗憾。浩再进宫便讲此事讲与枫听,枫方知当年的女孩走之前,是何等的绝望。
“若说你刚告知我时,我心下真的是有些埋怨莲姨,她明知萦素这一走,我们两人今后便是天涯相隔再难相见,却不允她与我道别。她那时孤苦无依,原本我许了她找到姑姑后,求了爹留她们两人在庄子里住下。只是等后来我知了自己的身份,顿时明白了莲姨的苦衷。她也必是从温家军追捕萦素之事上推测出她的身份,若不是真心为我,她那样一个善良温柔的人,又如何会冷言拒绝一个小女孩的要求。当年莲姨心下必也是难过至极。”
浩适时劝道:“殿下,既然你心里也明白,便是她寻回来了,若得知你的身份,她……,不若放下吧。天下之大,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因缘际会。或者她现在在别处,生活的也甚为安乐。”
枫一时不语,扭过头去看向一边。浩还当他是生了自己的气。忙低头致歉道:“那些话是属下逾越了,还请殿下恕罪。”
尽管背对着,浩依然注意到枫抬起衣袖举到眼边拭了拭,等他回过头来,眼睛似乎有些微微发红。枫勉强笑道:“既然已经来过,那就尽快回去吧。若是与父皇失约,以后再想出宫便不能够了。”
他四顾环视了一下眼前的山谷。这里离龙城算不得远,但即便如此,来一趟也是很不容易,今后再来已不知会是何年何月。只是山谷依旧在,没了心里挂念的那个人儿,再来又能如何?
浩原想着劝他回去自是又要费一番功夫,没想他竟是干脆利落的主动提出要回宫,心下一宽,这几日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枫又想起一事,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