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峤强忍住怒气从宫中出来,一言不发的上了宫门外等候多时自家的轿中,这一路他始终在想心事,眉头不展,面色沉重。待回到府中书房,下人不过是照例奉上茶水,因那茶盅略微有些烫手,引得他那憋了一路的怒气一触即发,顿时一扬手将那精贵的青瓷茶盅狠狠的砸碎在地上,倒吓得刚刚奉茶的下人立时跪在了地上告饶。
“父亲,还请保重身体,不知何事引得父亲如此大动肝火?”温世弘今日散朝后听父亲的吩咐没回尚书府却来了父亲家等他下朝回来,刚听下人说父亲回来去了书房,赶忙过来,正巧眼见那茶盅在自己面前被摔碎在地上。
他知父亲必然不会跟一个下人动气,此处必有其他原因。他悄么冲着那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下人摆了摆手,令他先退出去。那下人如逢大赦,端着茶盘连滚带爬的出了书房。
“你们也先出去吧,等会听了吩咐再来收拾。”书房里伺候的下人正愁不知道该不该将地上的碎片收拾起来,见二公子发话,忙答应一声束手倒退着出了书房。
温峤盯着书房某处怒目而视,一时间并不理会儿子刚才的问询。温世弘心下也有些困惑,今天散朝时父亲还一脸志得意满之色,周文帝召温峤以及其他几名大臣去勤政阁议事,当时温峤还特意嘱咐自己先莫要回尚书府,要他来这等他回来,只说有事要跟自己商议,也不知勤政阁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倒惹得如今温峤态度骤变。
温世弘这边还正在揣测,突然听温峤将拳头重重的砸在面前的书案上,倒是惹他一惊。
“太子那黄口小儿实在欺人太甚,原本若琳进宫做太子妃一事已是板上钉钉,陛下和娘娘连黄道吉日都已经定好,他竟然横插一杠,出言反对!”温世弘面上神色一僵,论起来太子这年纪实在算不上黄口小儿,可见父亲是怒极了,说话间也不顾及君臣之道。
“父亲,太子殿下可是嫌弃若琳姿色平庸?儿子倒是听若琳说起过在宫里遇到了太子殿下,不过也只是一面之缘。”温世弘却没温峤那般激动,他一向宠爱温若琳这个嫡长女,其实心下并不是很乐意将她嫁进宫去。这丞相的孙女户部尚书家的嫡女,若不进宫,随便嫁去哪家婆家都不敢轻怠了。但若要进了宫,都道君王喜怒无常,便要处处谨言慎行方得以保身。那样日后女儿与妃嫔争宠,免不得要受尽委屈。
“若说若琳他都看不上眼,那不是为父夸口,我不信还有谁家的闺女胜过我温峤的孙女。他不过是借着祖制,想要令满朝文武将自家适龄的小姐报上来供他择选罢了。”温峤如今想起勤政阁里太子嚣张的神情,怒气依旧是未消。
温世弘忙着宽慰父亲道:“男人嘛,自都是得陇望蜀,想那太子又是年轻,至今还没成亲,必是想要寻个万里挑一的人儿。如今他还只见了若琳一人,陛下和娘娘便自作主张定了,他心下想必是不悦的。父亲您也说了,若是我们若琳他都看不上,只怕其他家的小姐更入不得他眼,所以这择选不过是个过场,父亲也不必太过在意。”
温峤听了儿子的宽慰之言脸色非但没有放松,反是想起许久之前的一件事,面色渐渐阴沉上来。“世弘,你忘了你堂侄女那事了吗?我只怕这四太子又要走之前三太子的老路。”说完这话,温峤狐狸般狭长深邃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当年天龙国还未雄霸一方,周文帝还只是周文王。二皇子天生桀骜不驯,他随周文王与群臣议论朝政时表现出的果断与坚毅让温峤以及朝上那些大臣都有些心惊胆战。大臣们心里都清楚,若等到二皇子羽翼丰足之后,这朝上大权必然会回归王权,而朝上这些大臣,尤其以温氏为首,将来的权势都会得到抑制。因此,无论如何,他们是绝对不允许二皇子能顺利从周文王那里继承王权的。
有道钱能通鬼神,无论前庭还是后宫,温峤自有能力一手遮天,二皇子便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人刚死那阵子,温峤也有些后怕,他从周文王对待自己的态度上能看出来,王者对自己不是没有怀疑。甚至周文王还将自己新出生的四子找了个理由送出宫寄养,便连那宫里的厨子也都全部换了一遍。他有些后悔,自己操之过急了……世间除了药性猛烈的毒药,还有一些可以令人慢慢萎靡不振渐渐衰弱而死的慢性毒药。不过是因为当年二皇子屡屡顶撞他,所以他愤怒之下,选择了重药。
其实以他的能力,要想找出四皇子寄养在何处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但若是四皇子紧接着再出事,那他这谋杀皇嗣的意图就太过明显,也正是因为如此,四皇子反倒是得以平平安安的在宫外长大成人。
至于三皇子,最初,温峤对于这新一任太子所表现出的温和性子还算满意。日后周文王总归是要退位,但他这个开国公却是想世世代代世袭给自己的子孙。若是下一代的君主与周文王一般,任由自己操纵半生,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与二皇子那般想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必是不许他活到接任皇权的那一天。
不过也是自那时起,温峤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虽说自己父子三人如今在朝为官,又都是手握大权,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朝臣中也终究会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时候。到时自己若是失势,眼下朝上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