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脑中轰然炸响,浑身的毛孔张开,一个劲的哆嗦。
两道热泪从浑浊的眼中滚落而下。
他想说话,但嘴唇颤抖,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儿子姜鸿宇双眼热切地望着他,又叫了一声:
“爸!”
姜山忽然抱住儿子,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边哭边在心里嚎:
儿啊,我的儿啊,你终于清醒了!
父子两个一起哭,姜鸿宇抱着父亲的肩膀,眼泪划过他瘦削的脸颊,落进肮脏的棉衣里。
浑浑噩噩数十年的梦,却在此刻猛然清醒。
姜山哭了一通,松开儿子,望着儿子满脸泪痕,对,这才是有血有肉的姜鸿宇,他的儿子清醒了:
“小宇,你总算不疯了,我的儿子终于不疯了!”
“爸——”姜鸿宇哽咽地说不出话。
“走,回家去,回家吃饭!”
姜山抹了把泪,把自己的儿子扶起来,打着手电筒往家里走。
他频频扭头去看姜鸿宇,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他不敢说话,也没问儿子究竟发生什么,怎么突然醒了?
回到家,进了三间破旧的堂屋,点上油灯,盛了地瓜稀饭,端出一碟萝卜干,父子两个就在小木桌的两边坐下。
两人相顾无语。
姜鸿宇神色恢复了正常,除了比之前略瘦了点,其他的,跟三四年前一模一样。
姜山这才小心翼翼地问:
“小宇,你知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
姜鸿宇点头,闷闷地说:
“知道,我疯了好几年,是不是?”
“对,那你,你为什么突然醒了?”
姜鸿宇的神情又开始恍惚起来,姜山见儿子这个反应,生怕再把儿子刺激疯了,连忙道:
“不说了,不说了,吃饭!”
姜鸿宇垂下眼睑,感慨道:
“梦了一辈子,疯了一辈子,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姜山见儿子又说些神神叨叨、让人听不懂的话,儿子几年前快疯的时候就常常说这些,姜老汉的心又揪起来:
莫非儿子没全好,还在疯着?
姜山不敢言语,默默端起饭碗,吸溜溜喝起地瓜稀饭。
姜鸿宇没有动筷,沉默了一会儿,问:
“雪飞跟孩子呢?”
姜山刚要用筷子夹萝卜干,听儿子这么说,筷子停在半空中,怔怔的,不知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告诉儿子,雪飞已经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而且,他昨天已经把证明送到公社去了,说不定程雪飞已经办完离婚了。
想到这个,姜山觉得自己做错了,不该操之过急。
儿子知道了,会不会再受刺激?
姜鸿宇说:
“我前几天好像在路边看见雪飞了,她骑着你的自行车,带着两个孩子,孩子好像还喊我了
。”
“你能记得这些?”
姜鸿宇点头:
“我大概能记得我曾经看见过什么,记的不是很清楚。”
“小宇,”姜山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把事实告诉儿子,“这几年,你媳妇带着孩子,受了不少苦,前几天,你媳妇提出要跟你离婚,我也同意了,但是没关系,你明天好好洗刷一下,换身衣服,再把头发理理,买点东西去你丈母娘家一趟,把他们娘仨接回来,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姜山说着,脸上漾起了笑容。
儿子恢复正常,儿媳妇跟孩子就不用走了,他这一家子,全乎了!
不料姜鸿宇沉声道:
“离婚?如果她想离,我就跟她离。”
说完,姜鸿端起稀饭吃起来。
姜山愣愣地望着儿子,不敢说什么。
看来儿子还是有根神经没恢复正常,竟然能同意跟自己媳妇离婚?难道孩子也不要了?
姜山不敢问,生怕刺激着儿子,他默默地夹起两根萝卜干放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咬着。
姜鸿宇突然恢复正常的消息,姜山没告诉任何人,因为他害怕这是一场虚空。
没关系,只要儿子恢复正常,不用他说,别人也能看的出来。
从那以后,姜鸿宇就不再四处转悠了。
没过几天,河西大队的人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老少爷们、
姑娘媳妇聚在墙根闲聊,突然有人提出来:
“哎呀,小宇呢,这几天咋没看见小宇出来逛?”
“对啊,我说怎么少点什么,咱们大队的守护神哪儿去了?”
“难不成被开黑砖窑的人拐走了?”
“不能吧,要是被拐走了,姜山不急疯了,昨天我还见着姜山去赶集,买了块猪肉,还买了双解放鞋,小宇要是被拐了,他还有心思买新鞋穿?”
“那能去哪了?”
众人议论不休,不多久,就见姜山推着辆独轮车经过,满脸淡定。
“姜山,姜山,去哪儿啊?”
“去磨坊,磨袋大米。”姜山头也不转地回答。
“哦,磨大米啊,磨给你家小宇吃吗?”
“磨给我吃。”
“哦,怎么好几天没见着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