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极大,因是除夕,故而四处灯火辉煌。蓅烟快步在前,转过假山亭台没了踪影。康熙随在蓅烟身后,甩开了一切眼线及宫人,顺着她的步子走进观星楼。观星楼里只点了一盏宫灯,高高悬在门口,黯淡的照出一片四方的亮光。
康熙走进光里,映出狭长的身影。蓅烟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抱住他的头一阵猛亲。亲他的眉毛、眼睛、鼻子、脸颊、下巴康熙猝不及防,糊着一脸口水,只觉好笑,遂双手抱住她的腰,拉近自己胸口,像对待捣乱的小孩子一样纵容的望着她,“胡闹。”
蓅烟冲着他傻笑,嘴巴里哈出浓浓的酒香,撒着娇腆着脸,说:“陪我守岁好不好?”明知道不可能,今年是新皇后与皇帝头一回守岁,康熙心里再挂念蓅烟,也不能拂了皇后脸面。
康熙怔忡片刻,挑起她的下巴,垂脸吻住她的唇,细细汲吮着,交缠着,是无限的怜惜与愧疚。在这一瞬间,他真希望自己封的皇后是蓅烟,这样就不会在除夕之夜让她一个人守岁。他没法说出拒绝的话,喉咙里含糊的“嗯”可一声,继续亲她。
不远处传来苏雀指挥侍卫找寻御驾的声音,“你往那边走,咱们分头行动。”蓅烟精神一凛,慌忙推开康熙,把手指压在他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若被人知道,自己偷偷离席与皇帝出来私会,太皇太后准找她麻烦。别的都不怕,就怕太皇太后找茬。
康熙轻挑一笑,掳着蓅烟往门后一躲,将她柔软的身姿压在墙角里。
他还没吻够呢。
两人都穿着正儿八经繁琐复杂的朝袍,帽子磕着帽子,胸口戴的珊瑚石相互摩挲着脆脆作响,还有厚实的衣物,把蓅烟的脖子都裹得严严实实,康熙甚至解不开她胸口的纽扣。他喘着粗气使劲儿拧着她的珠玉锦扣,先还有一丝耐心,后来着急了,便牟足了劲用力一撕然而袍子还是袍子,锦扣仍是锦扣,蓅烟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儿,噗嗤笑道:“这身袍子绣房可缝了半年,果然不错!”康熙丧气,无意间手指一挑,竟然绷开了一粒,当真是比解决了最棘手的朝政大事还要显得兴奋,正要动作,未料苏雀听得动静,一头给撞了进来。
蓅烟连忙背身整理裙衫,康熙紧紧咬着牙,狠狠瞪住苏雀。
苏雀道:“皇上,您一个人在此做什么?”原来蓅烟站在门后阴影里,以苏雀的视角竟然没有看见她。康熙更加没办法发脾气了,顺水推舟,压住怒意以及“性”意,朝蓅烟使了个眼色,勾着苏雀的肩往外走,“你在御前当差几年了?”
“微臣康熙四年升的职”苏雀对自己的境况浑然不觉,傻兮兮一本正经的回答康熙的话。见苏雀和康熙走远了,蓅烟一个人在门后面笑了好半会,才回到宴席里。
皇后眼望着蓅烟入席,又看了看刚刚才回到座位的康熙,心里划过一丝疑虑,沉沉的,再也挤不出笑靥。半夜,帝后一并摆驾至坤宁宫守岁。康熙洗漱过,由皇后亲自调制了药汤泡脚。夫妻两安静的坐着,谁都没有话可以说。
除夕后的春节甚为清闲,康熙为了显示帝王恩泽,皇恩浩荡,在各宫各殿流连数日,贵人以上妃嫔皆有机会与他单独相处一会。他温润俊朗又聪敏狡黠,根据每一位妃嫔的性子精心谋划,且斟字酌句,放低姿态陪她们或饮茶、或用膳、或下棋、或散步,待每个人都一视同仁,该夸的就夸,该赏的就赏,以此抚慰人心,消弭后宫戾气。
一时各宫各殿其乐融融,显出盛世的光景。
趁着印玺未启,康熙抽空为蓅烟预备三月份的寿宴。待开了春,一切忙起来,只怕又会跟往年一样草草过去。孙国安鬼机灵甚多,没找礼部的大臣商议,而是找到江无府上,将蓅烟从小到大爱吃的爱用的爱穿的一一打听出来,想从中寻出一些可用的点子。他兴致勃勃的例出三个方案,第一个是在长春宫大摆宴席,宣众命妇进宫祝寿,唱大戏三天。第二个是请江府上下老少入宫陪蓅烟过寿,并唱大戏三天。最后一个是用倭国年前贡献的倭锻,及奉送的石玉给蓅烟缝制一套宫袍和首饰。
想也不用想,三个方案全部被康熙推翻,且大骂:“你四处瞎折腾,就为了这些?朕能指望你什么!”孙国安战战兢兢,站在殿中左右不是,弓背含胸,连眼皮都不敢抬。
夜里康熙探蓅烟口风,“新年可有许愿?”
蓅烟在削香梨,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喂给胤兰吃,偶尔也喂一块给康熙。她漫不经心的回答:“我的愿望是全家人健健康康,无病无灾。”梨香四溢,康熙琢磨着问:“除了这个呢?你有何愿望,尽管告诉朕。过年的时候朕没有好好给你赏礼,应该补上。”
“没别的了。”蓅烟拿巾帕替兰儿擦拭着唇角,“我并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该有的都有,她又不是很贪心的人,对一切都很满足——除了康熙。
她的回答令康熙很苦恼,就好像他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而她却什么都不要。康熙往收纳奇珍异宝的殿宇里转了两宿,都没有找出能使他心仪的物件。每一样看着都是华彩奕奕,夺人眼球,可拿在手中玩弄片刻,便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仿佛天底下最最珍贵的物件,都无法表达他帝王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