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烟贪睡,康熙素来惯着她。听她呼吸渐重,便轻声轻脚起了身,命人撤下殿中用于降温的冰山,仍旧坐回大案边批折子。少时,孙国安掀起帘子,欲要说话,睨见蓅烟安睡旁侧,忙低了声音,“启禀皇上,保和殿大学士陈丙复求见。”
康熙微微颔首,挥手令他退下。
蓅烟睡得浅,闻见响动,便慵懒的坐起身,连忙趿鞋,笑言:“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又嘟着小嘴,娇嗔道:“片刻都不让你休息,他们也真够烦的。”在康熙的印象里,自从蓅烟在除夕夜撞见鬼以后,整个人都沉闷不语,更别说在他面前言笑晏晏,或是说些无伤大雅的糊涂话。眼下见她活泼有余,一扫往日的阴霾,亦知道埋怨,没嫌她说话没有轻重,反倒觉得高兴。他扶着她起身,正色道:“朕很高兴。”
“高兴什么?”蓅烟拿眼瞪他,“是不是嫌我烦,耽误你的国事了?”
她面上虽如此,其实心里一想到眼前触手可及之人就是自己的玄烨,她便欣喜若狂到仿佛可以忘记一切的苦难和委屈。没有任何事,比能和他在一起更重要。
康熙摇摇头,捏住她的下巴,眼睛细细的打量着她的脸颊,“朕高兴,你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你不知道,自从除夕你大病一场后,便整日心事重重,朕怎么哄都哄不好你,你可知道朕的委屈?这两天你性情大变,知道挖苦朕了,说明朕的蓅烟又回来了,所以朕高兴。”
听着他的话,蓅烟动容,鼻尖一酸,眼泪便滚了下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蓅烟用额头去蹭他的下巴,青色的胡渣硬硬的痒痒的戳着她的皮肤,是她熟悉的感觉。在过去的大半年了,她做梦都像蹭一蹭他的胡渣。
康熙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于他而言,过去的半年里,她近在咫尺。
他替她抹去眼泪,整理好衣裳,抿过发簪,“你先回去,朕夜里去看你。”他牵着她往外走,一头撞见几个保和殿的大学士站在门口候驾,众人陡然撞见皇帝牵着妃嫔出来,皆吓了大跳,连忙屏声避让。康熙一路把蓅烟送到乾清门,叮嘱了若湘好几句,“小心扶着你主子,再摔了朕可要罚你。冰西瓜每日只能吃小碟,不可多食。再者”
“都知道了!”蓅烟推着康熙往回走,“你快去,他们都等着你呢。”
待康熙走开,蓅烟朝若湘问:“他每日都这样叮嘱你,你不烦吗?”若湘一反平常,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小小的,嘀咕道:“奴婢可不敢烦。”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男子,男子扬声道:“微臣见过江嫔娘娘。”蓅烟还未抬头,便明显感觉到若湘身子在猛烈的颤抖。
蓅烟好奇的望过去,思索片刻,方忆起眼前之人是苏雀。
乃若湘的心上人。
若湘使着暗力要拉蓅烟走,蓅烟不明就里,简单的朝苏雀点了点头,便随着若湘快步走入了宫街。苏雀似乎毫无知觉,让出路来让蓅烟若湘经过,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才转了个弯,若湘就红了眼眶,悄悄回头去看。等再走两步,便忍不住哽咽起来。蓅烟没敢随意开口相问,任由她哭着。等走到了长春门,进了自己的地盘里,蓅烟才斟酌的话语问:“你与苏雀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若湘摇头,眼泪甩落,哭声越发大了。
蓅烟轻轻的揽住她,亦如她当年凡事都挡在自己面前,愿意为自己去死。哭了半响,若湘才抽泣着说,“他他成婚了。我我说我不介意,做小的也行,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可是可是连做小他都不愿意,他说他的妻子会吃醋他此生早已立誓只娶一人”
“倒是个好男儿,不枉你喜欢他。”蓅烟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在大清朝,但凡有些势力钱财的人,都要娶上三妻四妾。更别说他是御前侍卫,家世显赫。能做到只娶一个妻子,面对钟情于自己的姑娘而能够把持得住,起码能证明此人可值得托付终身。
若湘一生气,就没有尊卑,“你到底是帮他,还是帮我!”
“如果他答应娶你做小妾,你真的会幸福吗?他既能娶你,自然就能娶第二个第三个,你之所以无法忘记他,正是因为他是如此钟情。若湘”或许蓅烟劝得不符时宜,但到底是说到了若湘的心底里。若湘被人揭穿了心思,有些恼怒,“你别替他说话!”
她哭花了妆,蓅烟拿了帕子细细替她擦着汗水泪水,“我没有替他说话,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心都是向着你的。可是既然他有了深爱之人,你又何苦念念不忘?夜里皇上过来,我让他替你留意着,让他给你指婚。如果有好人家,我就把你嫁过去做福晋。”稍一顿,紧紧攒住若湘的手,“你无论何时都要想着,你可是我江蓅烟的人,上刀山下油锅都有我给你撑着。”
“呸!”若湘破涕为笑,“你羞不羞,平白无故的夸下海口!宫里头,连太皇太后身边伺候过的得意人儿都没有被皇上指婚的,何况我!我聪明不如素兮,性子不如暮秋,凭什么呢。”说到最后,已有几分凄婉无奈的味道。
蓅烟揽住她,“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终身大事,我奉陪到底!”
小半夜里,康熙果然来了枕霞阁。说真的,这半年里,康熙甚少在蓅烟屋里过夜。一来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