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烟带着康熙游遍了长沙城。他们在湘江湖畔骑马狂奔,在开福寺的香火底下诚心跪拜,他们爬上天心阁的最顶楼俯瞰长沙城,在人声鼎沸的太平街吃口味虾臭豆腐。康熙穿着轻简的便袍,蓅烟穿着素淡的麻裙,两人并肩而行,遁入风尘世俗之中,也可以一边走一边咬着糖油粑粑,也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听满是湘音的花鼓戏。
康熙从未觉得如此痛快,他走在蓅烟的半步之后,望着她脚步轻快的身影,风里笑声叮铃,她念到:“月亮粑粑,肚里住个爹爹,爹爹出来买菜,肚里住个奶奶”她边走边跳,像个稚嫩的小女孩子。月亮高悬,湘江边上水波平静,弥散着浓浓的水草腥味。江边停驻的渔船鳞次栉比,点点渔火倒映水中,遥遥望去,水天相接,一派极静谧极平和的景象。
孙国安手提灯笼,从后面小跑而来,恭谨道:“爷,王知府预备了焰火恭迎御驾。”康熙颔首,朝前唤道:“蓅烟。”
孙国安懂事的停下步子,慢慢往后退。
蓅烟欢快的转过身,嗓子里哼着歌,踮着小步子一路奔来,张开手臂扑进康熙怀里,康熙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两人相互揽着腰往前走,康熙道:“我们慢点走。”
“为什么?”
说话的瞬间,耳边轰隆作响,蓅烟吓了一跳,本能的缩进康熙怀里。康熙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轻轻的发笑。渔船里的百姓纷纷站到船头仰望,隐隐传来小孩子的尖叫打闹声。烟花似含苞的花骨倏然升起,明媚的绽放在无尽夜色之中。漫天的流光溢彩,漫天的星光如雨,掠去了一切的伤心与苦痛,短暂的带给世人喜悦与祥和。
“放烟花啦!”
康熙低头,凝视着手舞足蹈的蓅烟,犹如做梦一般,吻住她的额头。周围有跑来跑去的小孩,江边有人潮涌动的百姓,身后还有虎视眈眈一刻都不敢放松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吻了她。他身为帝王,要按行自抑、要克己慎行、要博文约礼,要成为世人模仿的典范他身为九五之君,却从来都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拘谨,都要谨言慎行。好像只有蓅烟出现的时候,生活才有了一丝色彩。
没有顾虑,自由自在。
蓅烟朝康熙笑了笑,攀住他的肩膀,回吻他的嘴唇。她丝毫不以为意,吻完以后继续看烟花,继续手舞足蹈。而康熙,他始终凝视着蓅烟,一刻都没有离开。
她的眼睛里,有星光。
康熙道:“跟朕回宫好不好?”回岳麓书院的路上,康熙突然开口。所有人都以为蓅烟进宫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有康熙知道,蓅烟根本不想回宫。
去年蓅烟出宫后,康熙曾问过楚研,楚研实话实说:“蓅烟她,一心想回长沙。如果说,她出宫是为了救楚柔,不如说,是皇后娘娘成全了她出宫的梦想。”
蓅烟果然怔了怔,“你在长沙还能呆多久?”
康熙道:“十天。”蓅烟心里咯噔一响,满脸的明媚瞬间消失无踪,她沮丧道:“我恐怕不能和你回紫禁城。那儿不适合我,迟早会要了我的小命。而且”而且她还想穿回21世纪。康熙追问:“而且什么?”
“你不要问,我有自己的理由。有些事情,我必须呆在长沙才能找到答案。”
两人在岳麓书院门口分开,依旧是内务府派人送蓅烟回家。连着两日,康熙都没有召见蓅烟,即便蓅烟求见,他也避而远之。流言蜚语顿起,有人说江家二小姐失宠了,也有人说帝王家喜新厌旧,还有人鄙夷贱婢生的庶女皇上怎会放在心上?
总之,康熙与蓅烟之间的隔阂给了众多少女以希翼。人人皆想,像江蓅烟那样的容貌那样的身份都能承恩圣宠,自己再差也总比一个贱婢生的庶女要好。于是,除了王知府敬献的五个世家少女,连着常驻长沙的右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世家女都吵着闹着要见皇帝。毕竟皇帝长得英俊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而且皇帝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啊。
康熙此番出巡没有带任何后妃,故而世妇们面圣拜见的帖子直接送到了御案前。康熙有时见,有时不见,以世妇的身份地位为准。康熙大半的时间在批奏折,或是巡视长沙的水利、防洪、仓库、漕河等,有时忙到深更半夜才沐浴更衣。
现在好了,每次沐浴他都会想起蓅烟。
王丽君对康熙动了私心,她见过康熙四次,每次不是爹带着她,就是娘带着她,次次康熙都召见了,而且既亲切又和善,甚至在第四次见面的时候,他还特地命人准备了她爱吃的糕点,他对小桃红说:“这种湘式糕点有点辣,朕吃了上火,赏给丽君姑娘吧。”王丽君把康熙的话思来想去一百遍,自己琢磨出了一百种不同的意思,她决定单独见皇帝一面。
江蓅玉听说她要单独求见皇帝,立刻露出赞扬的笑容,“你可是王知府家的嫡长女,模样儿在长沙城是数一数二的,比起我家那个不提她,提了丧气你何时去?要不要我帮你抹胭脂?梳发髻?”
王丽君一听越发来了劲,喜上眉梢道:“如果顺利,后天下午面圣。”
江蓅玉心里的大石不敢完全落下,她不能让蓅烟进宫,蓅烟一进宫就等于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打败她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