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行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明白。”丁复生点了点头。 “水电站工地的人命事故,听见什么反应么?” “没有。”丁复生摇了摇头。 “你的看法呢?” 丁复生既不点头又不摇头,而是像中了魔一样把头勾了下去。 “啊哈,怕什么,讲给我听,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丁复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故事。停顿了一下,他设法把话岔开:“水电站工地今天怎么停了工?” “出了事故死了人,自然要停工嘛。唔,政委来了,”平步青下意识地瞅瞅丁复生,“他要砍掉水电工程,还要整理水芙蓉的专案材料。” “整她的?” “不整她的整谁的?告诉你,我就是奉命而来的,政委看中了你,看你识不识抬举?” 丁复生酷若一下掉进了冰窖,抽搭着鼻子,浑身打起哆嗦。他在同平步青的接触中,总觉得政工处长也和他从前犯罪时那样,鬼鬼崇崇,阴暗得很。要我整总指挥的材料,岂不是逼我上刀山。他心里一阵紧缩,无力地瘫软在一梱工作手套上面,沉思地闭上了眼睛。两手提篮,左难右难:去吧,说不定会踩响地雷;不去吧,会得罪政委。搔了一阵头皮,他才有气无力地启齿道: “处长,邀我一起做事,怕只怕反而会连累你们呐。” “不必推脱。”平步青正色道,“政委老成持重,办事向来有板有眼,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丁复生被平步青拨弄得像坐在飞机上吸纸烟——云里雾里了,嘴不由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下来了。 平步青从劳保仓库出来,拐了个弯,进入一条僻静的小道,想吐吐气,歇一歇。阴云摇曳着腰肢扭过来了,合拢双手轻轻拍了拍,妖声妖气开了腔: “步青哥呃,”她把喊习惯了的“平处长”忽然改成了肉麻的称呼,“送我回去,好么?”说罢,又丢了一个溜活的媚眼。 平步青心里痒痒的,但是故意装成正经的样子,推脱道:“我今天实在忙不过来。” “唷,步青哥,老交情了,还装什么相,白天不得空,晚上来唦。”阴云不懂味,依然涎着脸皮纠缠。 “真不知天高地厚。”平步青向四外扫了一眼,见无人来往,就凑近一步低声说,“开口要防割舌头,步青哥步青哥喊得好肉麻的。表面上得规矩点儿,防止别人钻空子。” “哦呀呀,罪过,罪过,真不知道步,哟,差点又喊错了,平处长今天吃斋不吃晕。”阴云想用开玩笑来掩饰她的狼狈,“我是顺便问个信的,听说老政委动了肝火,要追究责任。”她恼羞成怒,戏剧性地顿了顿,故意泼口骂道:“谁知道哪个遭五雷劈的王八蛋,唱戏不怕班子大,挑灯拨火,搬弄是非,借故整人,怕只怕还会牵连到我们诸葛身上来哩。” “别骂。”平步青明知她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但又不敢得罪她,只得上前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政委不会奈何诸葛,你快回去,政委正在你屋里休息。我现在没工夫同你磨嘴磨舌,晚上见。” “嘻嘻,恭候大驾光临。”一阵银铃似的艳笑之后,阴云翘起屁股,扭摆着水蛇腰走上了回家的路。 平步青自我解嘲地苦笑了一下,又转身朝办公室跑,可是脚还没有踏上台阶,却被等候多时的曾春生一把拖住了: “平处长,我找得你好苦哇,”他客客气气地敬上一支《经济牌》香烟。 平步青高级香烟抽习惯了,一支这样的劣等烟,反倒给他出了个难题——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老狐狸到底社会经验足实,略一迟疑,便伸手接过烟,往耳朵上一夹,解释道: “近两天不大舒服,抽不得烟。哎,百晓哥,有何贵干找我?” “南岳菩萨面前烧不得假香,我找你,想问个准信,我那个新瓦屋,拆得稀巴烂的,堂客也冻病了,先头到工区医院去看病,哦,我还要向你反映一个情况,你们那位叫做阴云的医生,服务态度太恶劣了。” “呃,呃,百晓哥,我忙不过来,别扯远了,长话短讲。” “你还让我讲两句。”曾春生不知怎么的变得固执了,“她呀,见了你们官老爷,好比雪菩萨烤火——一身都融化了;而我们平头百姓找她,十喊九不应,做起那个卖牛肉的样子,死不耐烦。” 平步青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请言归正传。” “我想请示一个燃眉的急事。”曾春生咳嗽了一声,“拆迁户的屋场台子到底好久才能定下来,日晒雨淋,我们一千多拆迁户会磨死。” “你干脆讲透,对修水电站有多少意见。” “搞建设没有意见,只对盲目拆屋有意见。” “不修水电站就不得拆屋唦,谁坚持要修你就去找谁。” 平步青一甩手,准备走开。曾春生拦住了他: “千根眉毛只认一撮,我不找领导找谁?” “政委来了,你再多邀一些人去找他诉诉苦。” “好,我回去邀人。到时候还得请您帮忙说两句话,我们只会摆事实,不会分析讲大道理。”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不过,你在政委面前切莫啰唆,只反映不该修水电站,破坏了风水,坑害了老百姓。扯到阴云身上去,那是蚊子虰菩萨——找错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