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次在旷岛我说过了吧?”叶从心颤抖着唇,几乎是用气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不要你了。”
丁香很快收拾好了东西,这期间,叶从心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她一直握着陈秋糖的手,向一尊石像。她的手是冰凉的,手腕上苍白的皮肤透出红色和蓝色的血管,陈秋糖观察过她的手腕,今天显得更加脆弱。杜灵为她倒来水,她也不喝,石像是喝不进去水的。
丁香拉着行李箱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有最终看她一眼。丁香给她鞠了个躬,说爱她。她回了一句:“那你自己消化一下。”
她还爱我,叶从心想。她也爱丁香,她也需要自己消化。在这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爱她。
爱到真的不怪她骗了自己,爱到她所有的解释自己全都不假思索地相信,爱到她和陆南为了做戏同房同寝也没关系,爱到完完全全的体谅,爱到她一个厌恶的眼神就可以让自己坠入深渊。
深渊是好的,可以促进消化。
叶从心消化了一会儿,问:“他们走了?”她已经说不出更长的句子,眼前已经在冒金星,一直拒绝看丁香,也是因为她没有力气抬头了,害怕被丁香看出她快不行了。
“他们走了。”陈秋糖的声音隐隐约约的穿过来,像是隔着水。
太好了。叶从心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放心的晕过去了。她感觉陈秋糖努力的抱住了自己,她被拥抱得几乎窒息快要死了。她听见陈秋糖哭着喊着叫她的名字,又说什么对不起。她就想说:你道什么歉啊,也别哭丧啊,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果然,杜灵骂陈秋糖:“你是不是傻啊!快叫救护车啊!”
……
叶从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种体验很不陌生了,她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大概有那么十次左右,是在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病床上醒来,睁开眼的时候世界是昏黄的,还冒着星星。她意识到有人在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小臂,睁眼望去,是坐在床边不断地耷拉着脑袋的陈秋糖。
叶从心的血管太细,正常速度的输液也常常超过她的承受能力,需要用轻拍的方式帮助血管扩张,她才不会感觉到小臂顺着血管爆裂一般的疼痛。陈秋糖已经有经验了。
叶从心的手稍稍一动,陈秋糖就立马精神起来,瞪大了眼睛,眼里泪汪汪的。叶从心看着她就想笑。
但是几秒钟之后,她想起来了。她已经再也没有丁香了。
她对陈秋糖说:“新生活开始了,我的甜甜。”
陈秋糖有点哽咽,“你别强迫自己。如果你不想她回来,没关系,反正我会陪着你。如果你想让她回来,我可以帮你去找她。”
叶从心笑道:“你为什么这么贴心啊?还帮我找她?你不喜欢我了?”
陈秋糖低下头掩饰大红脸,“我只要你不赶我走。”
“我可以不赶你。可是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离开我?”
“当然不会!我一辈子都不会!”
“丁香也这么说过。我妈当年,也这么说过。”
陈秋糖抬起头,看见叶从心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像个死人。她体温本来就低,眼里若没了光亮,那么整个人就跟死人差不了多少了。陈秋糖连忙说:“我、我喜欢你!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你啊。”叶从心说,“你总会有累的一天的吧。”
陈秋糖听了怔怔的,手上为她拍打的动作停了下来。叶从心感到了酸胀,然后演变为疼痛,她闷哼了一声,陈秋糖立马回过神来继续帮她拍打。叶从心蓦地眼眶发酸,问她:“你何必对我这么好呢?你没有自己的生活么?就不想要一个对你好的人来陪你么?”
“如果你能更关心我,就会知道我不是没有自己的生活。”陈秋糖的声音有些冷。
叶从心心中一颤。这孩子,长大了。没有人的话是不能吞下去的,没有人的真心是百折不挠的。陈念食言了,丁香食言了。而她,因为信念被一次次地风吹雨打,也没能完成说好的“一起走”。
陈秋糖也是普通人,她不会例外。
叶从心想象了一下回到一个人的安宁日子,想象了一下再没有人为她做饭、提醒她吃药、时而烦一烦她、时而吵一吵架的日子。她突然变得恐惧。这种恐惧让她鄙视自己,居然变得如此不能忍受孤独了么?是不是因为年纪的增大?
叶从心猛地坐了起来,趁着病床周围没人,迅速地在陈秋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你……!”陈秋糖捂着嘴,又羞又囧地直跺脚,慌张地向四周张望。
“放心,没人看见。”叶从心也有点脸热。她马上倒回了床上,不耐烦地说,“别犯愣,接着拍啊,疼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