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叶从心!……”
手机在地上打着转, 陈秋糖那电流化的声音还在从里面隐约飘出来。叶从心瘫坐在地上,双腿是软的,她根本站不起来。她望着防盗门外面来势汹汹的几人,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天还没亮, 丁香一大早出门买早点,叶从心还在床上睡得很踏实。她被夹杂的捶门声的门铃吵醒,幸亏没有忘记开门前先打开门上小窗看一看的习惯。
门外站着两个神色不善的陌生人。一个是个身材略显臃肿的大妈, 手中拎着一根传统大扫把,透过铁纱窗怒视着叶从心。另一个站在她身后,是个皮肤黝黑、头发花白的大爷。
叶从心没来由地心中一慌,一边要关上门上的小窗, 一边略有发抖地说:“你们找错门了。”
“咣当”一声, 大妈一扫吧打在门上:“贱货,开门!丁香呢?让她出来!”
叶从心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她刚巧拿着手机, 残存的理智驱使她播出了紧急联系人“1”的电话, 却在按了拨号键的一刹那, 被那大妈的又一嗓子吼得吓破了胆, 手机滑落在地上。
天光微亮, 又勤奋的上班族忐忑地快速路过下楼而去, 头都不敢抬一下。
“丁香没在。”大爷小声说。
“没在咱就等,她不可能不回来!”大妈透过监牢一般的铁纱网,瞪着叶从心,“这女的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开门!”
砸门声震到了叶从心的屁股底下,地板都在微微颤动。叶从心怔怔地望着门外那两人, 不论他们作何种凶煞动作,如何砸门,她都像个傻子一样不予回应。那大爷拦着大妈说,这不会是个傻子吧?大妈显然精明,道破此人最多装傻,肯定是恶心事做得不是一次两次,应付关了这种局面,唬人呢!
叶从心觉得眼花耳鸣。那两人的脸在视野里渐渐模糊不清,她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这孩童一般的视角,突然间像一只大手,在她背后拉扯着,将她从现实拉进了时光隧道。她看见门外的人变成了多少年未曾见过、面容却依然在记忆深处鲜活着的爷爷奶奶。门口多了一个人——陈念。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场景了,当时还不甚懂事的叶从心,不知道一向受人尊敬的副教授妈妈为什么会被爷爷奶奶骂得狗血淋头,却不还嘴。奶奶打了妈妈巴掌,妈妈也不还手。她听见他们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变态流氓”、“骗子”,话语中还出现了莫姨的名字。她听见妈妈无力地重复着一句话:“孩子都有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幼年的叶从心怯生生地走到铁纱网前面望着妈妈,她想要开门。妈妈突然呵斥她:“不要开门!回房间去!”她看见妈妈的脸被巴掌打得红肿起来,却乖乖地站在了门内。
叶从心听见有人在叫她,叫她“叶子”。她猛地回过神来,世界变成了现实的彩色,但是依然不友好,到处充斥着不和谐的争吵声。邻居奶奶将门推开一条缝,想要出来制止一番,却终究是无奈地缩了回去。
丁香不知何时回来了,刚刚叫她名字的原来是她。她被大妈扯着袖子和领口,手拎拎着的热豆浆从保温杯里洒了出来,弄脏了衣服。丁香像当年的陈念一样,被大妈一巴掌打在脸上,可她没哭,也不显得害怕。
她用仿佛是和陈念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无力表情,对叶从心说:“叶子,别开门。”
叶从心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这二十多年,她一点长进都没有。
大爷似乎是起了善心,沉声说:“别把事儿闹大,咱们先进屋把事情说清楚。”
“是我不想进去么?那贱人不开门啊!”大妈指着叶从心嚷嚷着,“况且人都在这儿了,你瞧她,就是照片里那人!”
丁香沉静的声音带着哀求,“我跟你们走好不好?你们想要解释还是赔偿,我都给你们。”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门,整个人挡在叶从心的视野里,遮住了光,也遮住了外界一切的恶意。她记得陈念当年也是这样靠在门上,不让太过好奇的自己看见外面的凶恶世事,陈念当时说:“别在这里,会吓到孩子。”
丁香也哽咽着说:“求你们了,别在这里说。她有心脏病!”
叶从心突然哭了出来,她再也不想像二十多年前一样缩在门里面了。
防盗门打开的一刹那,她看见丁香转过身来露出绝望的眼神,紧接着,她听见大妈大笑着说:“心脏病?她小三,她死了活该!”
叶从心傻掉了。
她刚才还以为,这只是丁香出柜不充分的后遗症,这后遗症她不怕,她可以和丁香一起挺过去的。
大妈推开丁香进门来就给了叶从心的脸上来了一巴掌。真是火辣辣的啊,她娇滴滴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过,大家都怕她这个易碎品磕到碰到,可是这个人希望她碎掉。除了热辣,叶从心倒是没觉得有多疼。她就是在想啊,小三?谁的小三?
她没站稳,摔到一边,肚子撞在了鞋柜的角上,感到浑身都在牵动着一起疼。她靠着鞋柜坐在地上,手机也在混乱中终于散了架。她的视线有些不清,耳边的吵闹也都仿佛隔了一层,她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大概是低血糖又犯了。
丁香一直护在她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