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梅长湖和贺宁远喝得脸色微红,醉醺醺的送别杨密后,各自家去。
马车停在家门口,渔娘扶她爹下马车。
梅长湖进门就清醒了大半,挽起袖子吆喝:“去,给老爷我泡一壶老鹰茶来。”
林氏带着儿子刚用了晚食,见父女二人回来了,笑道:“你们父女俩撇下我和二郎去外头吃宴席去了,还知道回来。”
渔娘忙凑到阿娘身边:“中午的宴席我可没去,我只跟爹晚上去周家饭庄吃鱼,不算宴席。”
“你爹今日干什么了?”
“我爹啥也没干,下午我和贺文嘉、王苍去茶楼找先生,我爹跟先生他们喝茶谈天,晚上用了顿饭就回来了。”
渔娘是她娘亲的贴身小棉袄,她娘问什么,她答什么。
林氏斜了梅长湖一眼:“坐吧。”
“哎,我挨着夫人坐。”梅长湖笑着贴过去。
这会儿明秋泡了茶来,赶紧倒上,梅长湖端起茶吹了吹,抿了一口,从喉咙到肚子都舒坦了。
“爹,杨密嘴巴可真紧,晚上用饭那会儿,你和贺叔旁敲侧击,他竟一句都没吐口。”
“说的不是废话嘛,咱们跟他不过是头回认识,你问人家就答?”
郑昂想知道杨家和田知府有何关系,梅长湖和贺宁远也想知道。
下午见杨密跟几个孩子聊得来,晚上又应了邀约去周家饭庄吃饭,就觉得处得还行,梅长湖和贺宁远两人就想从杨密那儿多知道些消息。
梅长湖喝了半盏茶,软靠着椅子,双手放在肚子上,慢声道:“杨密虽然没有明说,可也没有避讳说到田知府,这也能说明一些事。”
“比如?”
梅长湖笑着坐起来,轻敲女儿额头:“你贺叔说叙州府境内多江河,好些年都未疏浚江河了,河里泥沙攒了不少,若是再不疏浚,只怕堤坝不稳,来往商船都不好走。杨密听后是怎么说的?”
“杨密说田知府是干实事的人,这一两年定会治理河道。”渔娘还记得。
“田知府是湖广德安府人,跟叙州府离得远,再说了,田知府当官后一直在京城做官,田知府跟杨家怎么扯得上关系?还这么亲近?”
“不能是田知府到任叙州府后和杨家一见如故?”外地来的官员跟当地大族搞好关系都是常见操作了。
梅长湖摇摇头:“田知府不是那等人,就算田知府来了叙州府后跟杨家才有来往,疏浚河道这种大事,田知府也不可能告诉杨密。”
田知府初来乍到,衙门积压的公事、本地大族之间的关系只怕都还未理清楚,若是要办大事,没个准备一切未定之前,定然不会贸然告诉一个外人。
除非只有一个缘由,田知府认为杨密是自己人,这才会提前告诉他。
当然,田知府认杨密是自己人,杨密肯定也认田知府是自己人,才会接下买粮这吃力不讨好,还十分得罪人的买卖。
“生意人嘛,吃什么都不能吃亏,若是肯吃亏,定然是有其他更大的进项。”
渔娘听得累人,叹气道:“爹,你说了那么多,也没说杨家跟田家究竟有何关系。”
梅长湖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要是人家肯明说,还用得着咱们在这儿猜吗?”
林氏听了会儿道:“明面上没有牵扯,那肯定是姻亲上有联系。”
世家大族之间互相联姻都是常事,改朝换代后,前朝一部分当权者没落,新的当权者崛起,这时候大族之间嫁娶维护关系的就更多了。
就比如梅家吧,新朝刚建立的头一年,梅家族里嫁娶了十几个。
“梅家是小家族,虽不像大族来往都是权贵,可也能从嫁娶的人家中看出一二,杨家这样的大族,打算的就更远吧。”
听娘亲这般说,渔娘也开窍了:“听说田知府只是小地主出身,户部郎中也是他老师扶持上去的,杨家就算要拉拢人脉也拉拢不到他一个五品郎中身上,杨家和田知府这般互相信任,应该是中间有田知府老师的缘故吧。”
梅长湖大笑一声:“聪明,不愧是我梅长湖的闺女。”
林氏笑道:“当朝首辅姚炳虽然不是世家出身,姚家在陕西潼关也算是大族,世代家里都有人做官,家族在当地颇有声望。否则,当初皇上起事时也不会拉上姚炳,甚至立朝之初就让姚炳以不惑之年的年纪上任内阁首辅。”
渔娘算了算年纪:“不得了,当了十四年首辅今年才五十多岁?”
“不止,听说姚炳当首辅时四十多岁出头,如今应该快六十了。”
梅长湖很敬佩姚炳:“姚炳跟着皇上打天下,皇上封了四公八六侯,四公当中,其他三位国公都是凭军功封爵,只他是唯一一个封国公爵位的文官。”
“姚炳深的当今信任,在首辅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四年,可他依然不忘初心,坚持要清算天下田亩。”梅长湖道:“太难得了!”
“清算多少了?”
“清算大半了,田知府今年把山东啃下来了,如今只剩下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这几个地方还未清算完。”
“啧,这几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世家大族盘踞的地方,想从他们手里扣土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