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好好研究了一通。但最后,他搁下了笔,没有要写的打算。
纪安琢磨着他的表情,再联系那一手比学前儿童还要逊色的字迹,猜出了答案:“你不会写这两个字?”
祁洄眼睫一眨,没有否认。
纪安低声笑了下,抓住他的手,再屈起他几根手指,使它们搭配协调,共同合作,固定住掌中的笔。纪安将手掌覆在祁洄的手背,引着他去写:“我教你。”
粗糙的手套包裹着他的手,暖烘烘的体温隔着布料,传递到他的皮肤上。祁洄盯着纪安的侧脸,有些发怔,总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笔要这样握,”纪安带着他一笔一划地写,“一个字就是一个整体,写的时候不要分太开……你刚刚的字就有这个问题……”
祁洄完全没有用力。他的手虽然生得修长,骨节分明,透着与他本人相似的冷淡疏远的气质,但却是软绵绵的,全程被纪安带着走,乖顺得如他笔下的字迹,青涩、单纯、稚气。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统一,最后反映在他的行为上:有时会竖起尖刺主动攻击他人;有时又毫无防备地敞开自己,勾起他人的施虐欲。
真的有点呆。纪安偏头望他,与他对上视线,笑了笑又移开,握着的手指用力,把他抓紧,写下最后一捺。
结束后,相叠的手松开,带走各自的温度。
纪安拿过表格,填起其他信息,写着写着,想起他手腕处同样歪七扭八的刻字,就突发奇想:“你该不会只知道写自己的名字吧?”
闻言,祁洄一愣神,不知想起什么,拿起笔来,仿佛是要反驳她,亦或是证明自己。他仍旧用自己原本的手势,在纸上认真地写了起来。
纪安疑惑,凑近看,虽然笔迹仍旧青涩,但落笔走势比之前要熟练得多,像是练过很多回了。等了片刻,看到纸上新鲜出炉的两个字,纪安却是变了脸色。
他写的是——祁暄。
“……这是谁?”纪安看着那两个字,问。
祁洄低头,默然,对着纸上两个字发怔,两眼忽地濛濛。许久,他摇了摇头,茫然低语:“……不知道。”
……
“暄暄,你不记得我了?”
“为什么叫我暄暄?”
“你同意我这么叫的。”
“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了,你叫祁暄,我叫沈念安。我们是同桌。”
“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怎么会……祁阿姨呢?她是你的妈妈,你总说她最爱你了……有没有印象?”
“没有。”
“……刚开学的时候,我晕倒了,是你背我去医务室的,老师还表扬你了,我妈妈也请你到家里去吃饭……记得吗……我们一起种花一起写作业……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
……
久远的记忆拨开厚重的灰尘,回到她心间。纪安不由伸手,在“祁暄”两个字上轻柔抚过,停留一会,就望向祁洄,低喃:“也许,我们以前就认识了。”
他没在听,还凝望着纸上的字。
纪安去提交表格。刚走开一步,衣角就被牵住,回头去看,是祁洄,眼睛对着纸发怔,口中却不知在向谁喃喃发问:“……我有没有进步?”
与先前所写的“祁洄”二字相比,确实是进步许多。纪安弯了弯嘴角:“当然。”
***
领完证书,纪安开车载着祁洄返程。
祁洄摆弄着刚收到的红色本子,翻开封面,是他和她的照片。不,不对,不是他。照片上的人是虚假的面孔,不是真实的他自己。没有实感,他不觉得这张照片与自己有什么关联。
看了两眼,就失去兴趣,祁洄转向窗外。依旧是那些手挽手,亲密相贴的行人。
红灯亮起,车子停住,在马路上驻留片刻。这时,祁洄旁边的人行道上,有两个相贴坐在户外椅上的人,突然就抱到一块,嘴对嘴火热地亲了起来。
祁洄猛地扭回脸。
纪安被他突然的动作引去目光,就跟着看到了窗外的情况,愣了一秒,视线再转,看向祁洄。他沉着脸,很有些厌烦。
红灯过去,纪安启动车子。那对拥吻的男女被遥遥甩到车后,渐渐望不到了。但祁洄却不再转头看窗外了,颇像是被方才的事嗐住了,生怕再碰到同样的。
他似乎对嘴巴反应过度。
纪安想起前几回发生的事:喂他金鳞却被咬、夸他嘴巴好看反而惹他生气,更别说那天只是拿手指碰了下就恼羞成怒的……
过去的细节,如今回想,纪安才隐隐发觉:他大概很讨厌别人碰他的嘴巴,甚至仅仅是观看、谈论。
“之前我不知道,”纪安忽然开口,“以后不会了。”
祁洄望来,却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