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锦川伸手接过,语调亲昵又自然,“夫人最是心善,怎会嫌弃。”
他顺手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贩道:“劳烦将剩下的糕点都包起来,送到仙客来。”
小贩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忙道:“公子您就放心吧,我包管把此事办得妥妥帖帖的。”
似是想到什么,他又道:“咱们红沙城不像别的地界,太平着呢,夫人有什么鲜亮的衣服尽管穿。”
怕他们不信,他伸手一指不远处聚在胭脂摊前的姑娘们,“咱们这儿的姑娘,但凡出门打扮的是个顶个的漂亮,这两年什么事都没出过。”
宋言汐捕捉到话里的重点,问:“夜市难不成是这两年才兴起的?”
“夫人算是问着了,咱们这城中的人大多数都是这两年陆陆续续来的,原来的住户几年前战乱的时候死的死逃的逃连一半都不剩,我们那一条街总共也就活下来三家。”
提及伤心事,小贩忍不住抹了把眼泪,“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这条命就是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要不是锦王殿下哪有咱现在的好日子啊!”
听他提到锦王殿下,旁边几个摊位的摊贩也都围了过来,个个眼含热泪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经历。
他们之中,有在战火中全村被屠的幸运儿,有全家惨死,自己还差点被梁军玷污的苦命女子,还有妻儿惨遭屠戮自己也被开膛破肚,却侥幸存活下来的鳏夫。
这说的哪里是墨锦川,分明是一声声血泪。
等于他们而言,那些遭遇无疑是灭顶之灾。
即是比他人幸运,如今尚且存活于着世上,却无一不是经历了抽筋刮骨之痛,犹如死过一回。
听着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哭声,小贩赶紧抹了把眼泪,扬起一抹笑道:“你们瞧我这张破嘴,净说这些不开心的,咱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天上那些亲人看见了肯定也是欣慰的!”
“是啊,咱们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说话,多亏了锦王殿下和他的部下。”
“那可不是,上个月我出城送我堂兄,远远看到几个长得贼眉鼠眼的梁国人,被我一嗓子锦王殿下吓得屁滚尿流!”
“锦王殿下这一走就是两年多,也不知道我老头子这一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活到见他那一天。”
“要是谁能见到锦王殿下,一定代我跟我媳妇说声谢谢!”
看着众人脸上洋溢着的感激与喜悦,一直萦绕在宋言汐心头,多年不曾找到答案的问题终于有了解法。
那时她尚且年幼,在一次撞见外祖母守着一排灵位哭后,缠着外祖父刨根问底,这才知道她其实有三个舅舅。
只是在她尚未出生之时,他们便为国尽忠捐躯沙场,就连尸体都没能寻回。
她当时并不知道何为尽忠,只知道如果两个舅舅还活着,那么她就会拥有三个天底下顶顶好的舅舅。
所以她当时就委屈的哭了,一边哭,一边埋怨道:“为什么要去吃人的战场,几个舅舅不去不就好了!”
外祖母正好从门外进来,听到这话倏地红了眼眶。
可她却擦了把眼泪说:“这是言家的责任,身为言家儿郎,他们该去。”
宋言汐如今都还记得,当时她并不能接受这个解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嚷嚷着要两个舅舅回来。
到最后,祖孙二人抱在一起埋头痛哭。
从那之后,她也被允许进入言家祠堂,终于看清了台上一排排的灵位,皆是她的血亲。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宋言汐逐渐明白了何为担当,何为家国,君臣。
也时刻做好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准备。
可如今她才明白,外祖母外祖母之所以只心疼而不心生怨恨,不光是所谓的忠君爱国,更是为了守护这些寻常百姓的安稳。
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
待人都散了,小贩冲着二人歉意一笑,“真是对不住公子和夫人,吓到你们了吧?”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两位是外乡人,没怎么听说过锦王殿下的事迹也正常,在我们红沙城百姓的眼里,他就是在世神仙。”
饶是性子淡漠如墨锦川,被如此毫不吝啬的夸赞,面上也不免多了一丝不自然。
宋言汐看在眼里,忍不住问:“红沙城中的百姓,可有人见过锦王?”
小贩一脸震惊,脱口道:“那是何等神仙般的人物,哪是咱们能见到的?”
他伸手一指不远处,神色难免激动,“二位若是想瞻仰锦王殿下的英姿,可以去一趟战神殿,里头不光有雕塑还有壁画呢!”
宋言汐眉梢微挑,“战神殿?”
“是啊,是咱们城中百姓筹款,专门为感谢锦王殿下建造的,顺着这条街往前拐三拐就到了,逢年过节那叫一个热闹。”
小贩说着,又道:“二位要是这几天不急着走,可一定要去战神殿拜拜,求姻缘求平安都行的!”
“噗嗤!”宋言汐忍不住笑,“锦王殿下还管这些啊。”
余光瞥见轮椅上某人不知何时染色的耳尖,她笑的更开心了。
小贩还以为她是不信,拍着胸脯保证道:“二位尽管去拜,不出明年保管二位得个大胖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