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的师徒名分相比儒家就要淡了许多,陈盈入门那年不过十几岁,巨子早已有了可独当一面的弟子,但他凭借天赋和刻苦打动了老巨子,赢得了上上下下的支持。
这期间的辛酸困苦虽不足为外人道,但陈盈对墨家还是全心全意的爱护,因而他要寻一条退路,一条能在世道巨变后让墨家存活下来的路。
如今这条路已然出现在眼前,他必须抓住。
两方都有意合作,接下来的谈判自然顺利,赵婴抛出了利益,陈盈也回之以利益,初识的人谈不上交情,便只能用赤裸裸的利益来建立起合作。至于信任还需要时间来证明彼此的可信。
经过数年筹备,变法已是箭在弦上,赵婴不愿同父亲撕破脸,便主动请求退出家族,赵循气得面色铁青,却还顾忌着儿子的病,不敢说太过分的话。
“父亲,此后赵婴的一切行径皆与赵氏再无干系,您要怪就怪孩儿不孝吧。”赵婴掀起衣摆跪了下来,赵循说不出话,沉吟半晌后只说了一句:“想跪便出去跪着。”
赵婴抿唇一笑,随即便敛了笑意,他恭敬地对父亲行了大礼,而后退至朱门外,重新跪下。
他知道父亲已经妥协了,那么他也要做出相应的退步,这是规矩,贵族之间心照不宣的规矩。
跪了一个时辰,赵婴便有些受不住了,他偷偷摸了颗药塞入口中,抬头时却见母亲站在门前哀伤地望着他。赵夫人叹了口气,“阿婴,你身子骨一向不好,不必跪了,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多谢母亲体谅,是孩儿不孝。”赵婴垂下头去,对父亲他尚可问心无愧,对母亲却不行,幼时他一病数月,是母亲不离不弃,抢回了他一条性命。
但赵婴没有起身,他低声道:“母亲还是回去吧,这件事是我自己决定的,同任何人无关。”
“古有狡兔死,走狗烹之言,阿婴要记得。”赵夫人眼圈泛红,强忍着眼泪才未落下,赵婴苦笑一声:“既已入局,孩儿便未奢望能全身而退,母亲,您尚年轻,就不必将希望寄托在孩儿身上了。”
说罢,赵婴便不再开口了,该说的话他已经都说清了,亏欠的人他也还不起。
这三天赵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素来好面子的赵循却一个也不见,他知道那些人是抱了看热闹的心思,同时也是想打探新法对自己家族是否有影响。
“哼!”赵家主重重哼了一声,赵夫人在一旁不说话,只是静静描画秀丽的眉头。
她只有一子,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孩子走上绝路自是痛彻心扉,但如赵婴所说,她还年轻,再有一个孩子也不难。
其他人可以不见,赵夫人的母家却不得不见,她是陈家的女儿,而陈氏堪称当今唐国第一豪族。
她嫁到赵氏算是下嫁,本身也貌美多才,因而就算赵婴离开,她正妻的地位也不可动摇,这就是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