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个好时节,越国开始为一年一度的巫女祭做准备,季瑗每到这个日子都很少能见到妻子。
孩子日渐长大,也更加不好管教,一个没看住,他就把季瑗的整理的诗歌集录全部打散,他脆弱的父亲直接晕倒了。
等季瑗醒来,发现自家的小坏蛋脸上多了个巴掌印,正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侍女也不知该如何,只能给少主家轻轻擦眼泪。
“钊儿,过来吧,是你母亲教训了你吗?”
季瑗晕倒只是一时气血上涌,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抱起愈发沉重的儿子,亲亲他肉乎乎的小脸:“怎么了,是离说了什么吗?”
季钊这才抽抽搭搭地开口:“阿母说阿父晕倒都是因为我,可我只是想拿架子上的盒子。”
他很委屈,为什么阿母要打自己?他叫了好几遍父亲都没听到才去拽架子的。
季瑗不会带娃,但他比妻子要耐心:“钊儿,你还小,高处很危险,万一竹简砸到你怎么办?”
他哄了一会孩子,宫内便来了传召,要他立刻进宫,于是季瑗只能放下哭的满脸通红的儿子,叮嘱侍女看好后赶忙更衣离开了。
越王愁眉不展:“冰块倒是畅销,可我们在盐和糖上实在无法和格院竞争。”
他现在只想快速捞钱,然后养几万死士,把那些贵族通通抄家。可没钱这些都是梦想,贵族家也养了私人军队,贸然行动只能打草惊蛇。
“大王,格院生产的都是精制盐,如果我们能降低价格大概能行…”
季瑗自己都心虚,成本摆在那,降价是要赔钱的。
而格院经过多年实验,早把成本打下来了,他们在西南发现了盐井,不必再去海边买海盐提纯做实验,产业日趋成熟。
而越国的盐还是粗盐,晾晒和煮盐都是成本,季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
要文人转理工太残忍了,季瑗满是风花雪月的头脑能应付朝堂斗争,但要他去做墨家的事还是太为难了。
他在海边的盐场住了三个月,跟着老盐工做了许多粗活,也无法理解其中的道理。
“格院连只鸟都飞不进去,唐国实在可恨。”
越王咬牙切齿,唐国的千面司遍布全天下,可派进唐国的探子总是拿不到重要的情报。
君臣两人商议半日,最后还是决定去求崔祁,越王幽幽道:“崔先生或许已经知道了。”
季瑗赔笑道:“应该不能吧,崔先生好像从未说过自己擅长衍算之法。”
衍算天数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一点崔祁很清楚,他不会因为无聊而用蓍草,这是对自己和他人的不负责任。
他正在看堪舆家的书,书中仔细描写了什么地方有矿,修桥建路的规则等等,文字很枯燥,但知识上没有大的硬伤,他也就看了下去。
姬琮看到他在读堪舆家的书,很是惊讶:“阿祁也信他们所说的风水吗?”
崔祁合上书,慢悠悠地:“这可不是风水,他们的确是有才能的,能看出土地和矿产。”
几位堪舆大家都被唐国请走了,如今他们之中有真才实学的不多,大多是为达官贵人勘探坟墓的。
好好的学派也在浮躁的风气下日渐衰落,只有少数人依旧坚持本心,这本书的作者就是其中之一。
大概是日日在荒山野岭勘探,作者的语句非常干,这也导致他的作品虽然字数不多,但想看完还是需要毅力的。
他能想到把书卖出去已经有进步了,崔祁倒也不苛求,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后他为书做了注,改正了几个错误,不过做注还是要征求同意的,崔祁打算去拜访这位先生。
姬琮粗略地看了一遍后断言:“肯定卖不出去的,现在人们喜欢词句华丽的书籍。”
季瑗的诗集在虞国特别畅销,他的诗歌华丽凄婉,很有越国特色,读书人都喜欢买一本拿来显示自己的水平。
“是啊,我想去拜访这位先生,不如写成游记的形式更好些。”
崔祁过往不爱读书,但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他也有一点经验。
目前虞国的识字率已经的七国最高了,诗和远方是不能分割的,不如换个形式。
在六月末的书衙里他们见到了《矿录》的作者,见自己耗尽心血的作品无人问津,中年人十分沮丧,正要离去时,崔祁拦住了他:“先生,在下拜读了您的著作。”
怕他不信,崔祁拿出了自己所做的注解:“先生,在下实在喜爱此书。”
中年人迫不及待地看起了那份比原书还长的注解,边看边发出惊叹声,他也不是不知礼,但自己能被认可的感觉太好了。
“您是这里的书吏吗?”
中年人面容苍老,但身躯结实有力,他今天特意穿了直裾,却明显不够合身,突出的肌肉撑的衣裳鼓鼓的。
崔祁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忝居书吏一职。不过在下曾经一直居住在山中,下山后也走过许多地方,这才大着胆子为先生做注。”
他对实干家非常钦佩,他们是真的用双脚丈量大地,比起自己飞来飞去要艰难许多。
中年人笑的很开心:“而今堪舆家大多去钻研风水墓穴了,如先生这般走万里路的实在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