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建伍掀开帘子,走进了东子“家”的那一刻。
让孙建伍的心,一下子纠结了起来。
东子的家,哪算是个家!
站在洞口向里看,涵洞的整体面积大概3、4个平方不到。和洞口一样,涵洞的两侧也是用苞米秸秆和树枝封死。
洞子里面漆黑又阴冷。
四周的石壁上,挂满了冰凌和白霜。
不少地方,还顺着石头的缝隙,正滴着水。
可能是通风和采光不好的缘故,孙建伍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是浑浊的。
那浑浊的空气里,又透出一种让孙建伍说不出来的压抑。
所谓家里的摆设,只能借助苞米杆、树枝墙缝隙,透过来的微弱光线才能看清。
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横着码放了几捆苞米杆。苞米杆上,又平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稻草。
一套裸露着棉花和碎布头的破被子,没有叠,随意的打成一个卷儿,丢在那里。
孙建伍走过去,掀开被子。
那单薄破旧的被褥里面,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发霉的味道。
靠近门口位置。
几块熏黑的石头,围成一圈,摆成了一个简单的炉灶。
炉灶里,还有一块,只燃烧了一半的木头。孤零零地,躺在厚厚的灰堆里。
熏黑的石头上,架着一口已经看不出,原本什么颜色的铁锅。一个钉着把手的胶合板,充当了锅盖,胡乱地歪盖在锅上。
孙建伍掀开锅盖,锅里剩的是土豆清汤。
那汤水,已经冻成了挺厚冰坨子。用勺子一敲,发出了清脆的“咚咚”声。
东子让孙建伍随便找地方坐。
孙建伍环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个能放下屁股的地方。
小东子却很兴奋。
一屁股坐在他所谓的床上,嘴里哼着歌,表情也显得特别高兴。
可能是因为没被送去派出所,加上这一早上,和孙建伍逐渐的熟络。孩子没有了害怕,天真调皮的性格也展现了出来。
“东子,这真是你家?”孙建伍问。
“对啊,孙叔,这就是我家啊。”
说完,东子在草堆里,变戏法一样,扒拉出一块生地瓜。
掰了一半,递给孙建伍,孙建伍摇了摇头,没有接。
东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拿回了地瓜,也没洗。直接在上身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
“你爸妈呢?”孙建伍问。
“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妈妈,在生下我妹妹的时候就死了。我和妹妹,都是我爸爸带大的。几年以前,村子里面发大水。我爸帮着生产队,去村西的坝上拧闸门。可是山水来的太快了,我爸没跑出来,让大水冲走了。后来……后来家里,就剩下我和妹妹了。”
“再后来,村长想把我和妹妹,送到几个亲戚家。可都受了灾,亲戚家里自己的口粮都不够吃,谁能有多余的接济我们?没办法,我和妹妹就在村大队干零活,蹭饭吃。”
“有一次,我听村里的几个老人说,东北这边,我好像还有个姑姑。当大干部,是个挺大的官呢。我就想,在哪儿都是死。万一找到我这个姑姑,她能接纳我俩,愿意照顾我和妹妹呢?”
“拿定了主意,也没和谁说,我就领着我妹妹,一路靠着要饭、逃票蹭火车。吃尽了各种苦头,才总算来到了东北。”
东子说的很平静。
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却映射出一股,和他年龄不相符的老气横秋。
这股老气横秋中,又透着诸多的无奈。
孙建伍默默看着东子,他发现眼前的这个孩子。
既是个孩子,却也不像个孩子。
咬了一口生地瓜,东子接着又说道:
“走的时候,我以为,东北可能很小。或者就和我们镇子一样,想去哪儿,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可是真到了东北,我才知道,过了山海关,东北三省山连山。这么大个东北,我和妹妹,人生地不熟的,又不知道我那个姑姑,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只能胡乱地找。为了找她,我们两个人吃尽了苦头。
“后来,我和妹妹辗转来到了吉通。下了火车站,我妹妹也不知道怎么了。发烧发的浑身滚烫,小脑门也热的吓人。眯着眼,嘴里不停说着胡话。喂她点儿热水,她就哭着吵吵饿。”
“等她好一点了,我让妹妹,先在候车室门口等我。我去站前周边,捣腾点吃的喝的回来。可是,等我要回了吃的,回到候车室,就发现我妹妹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又急忙向车站的叔叔打听。问了派出所的公安叔叔,还问了站前那些摆摊卖货的大爷大娘。可谁都说没看见,我妹妹去哪儿了。他们有说我妹子,是让人贩子拐走的。还有说,我妹妹自己走丢的。我知道,我妹妹一定是为了找我,才丢的。”
“就这样,为了找到妹妹,我就留在了吉通县城。天天跑去火车站,跟别人要饭、找妹妹。我想我妹妹,真要是有一天,在火车站出现,就一定能看见我,我们俩能团圆。然后我就领她回老家,再也不回来了……”
东子说着说着,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