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孙建伍在新华化肥厂的司炉房学徒五个月了。
刚开始,孙建伍没把这烧开水的活当回事儿,认为这烧锅炉,就是把炉门打开,再把黑煤放炉里,看住炉子不灭就行。可是跟了师傅学习,才发现这烧锅炉的学问也是大了去了。
司炉房三口大锅炉,分为1、2、3号。1号和2号锅炉为全厂及车间生产供水,锅炉上连接各种水管,水管上阀门上又安装着各种仪表。
听张师傅说,这每个仪表对应各个车间设备,每天上班必须定时检查仪表指数,按各个仪表指数为各车间供水。一旦供水不足,就会出现生产事故。3号锅炉为厂区生活用水,主要是热水供应机关楼和车间宿舍、食堂、职工浴池。
除了要记住这些皮毛的,还要学会那些有用的,什么时候点火,什么时候添煤,什么时候压火,什么时候熄火清灰。光是上水的活孙建伍就学了三天。你还别说,这张师傅这天天都是手把手地亲传烧锅炉的技术。孙建伍肯学,张师傅也乐意教,这一老一少关系也渐渐地融洽了起来。
这一天,孙建伍早早地去食堂打回了饭。他把饭盒放在司炉房的值班室桌子上,又给师傅喝水的茶缸添满热水,敞开缸盖儿凉着水。
弄好手里的活儿,就看见张师傅推着一车煤,从外门吃力地推进来。他小跑过去,接过了推车,刚把煤倒在煤斗子里。就听师父喊他:“伍子,先下来吃饭,吃了饭一会儿把锅炉房规弄规弄,上午厂子有大学生要下来参观。”
放好推车,孙建伍问:“师父,哪儿来的大学生到咱们这参观?“
“听孙大圣电话里说,农资局给咱们厂新分配来的一帮大学生。新人新气象,领导就是领着他们挨个车间走走看看。朱厂长可交代了,各个车间卫生都要好好打扫打扫,也包括咱爷俩这儿,别整得埋了巴汰的,让人家一帮孩子没地方下脚!”张师傅嘱咐着。
“得嘞!师父您先回屋里吃饭,我去把地扫了。”孙建伍拿起扫帚,提着水桶就忙乎起来。
看着孙建伍干活的背影,张师傅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伙子。别看孙建伍才来没多长时间,可是这小伙子聪明肯干。师父教的,他能认真记。师父说的,他往心里去。师父嘱咐的,他能虚心听。最重要的是还能吃苦,从来没有听他抱怨烧锅炉的差事脏累。每天的脏活累活都抢着干,师父翻个眼神儿,孙建伍就能明白什么意思,这让张师傅心里真是乐开了花。他也在合计着,不能让这司炉房,耽误了小伙子的一辈子前途,找个机会还得让他上一线车间。
等孙建伍忙乎完也是上午十点半了。
张师傅给锅炉又添了一斗子煤料,两个人坐在司炉房的院子里,抽着烟晒着太阳。刚说了几句,就听见院墙外面叽叽喳喳的,听着有男有女,好像很多人的样子。
“张师傅,张师傅,小孙,小孙…!”
孙建伍听出了这是人事科孙科长的声音,刚扶着张师傅起来,就见孙科长领着十五六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进了院子。
孙科长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爷俩,回头对这群年轻人们说:同学们,这里就是咱们厂,生产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部门,是我们厂劳动生产、后勤保障的最关键的枢纽部分……”
“孙大圣,哦……不是,那个谁……老孙,孙科长,俺们这就是个锅炉房,啥重不重要的,别在孩子们面前瞎说。”
张师傅估计是叫孙科长外号顺嘴了,张口就叫出来。
可当着外人面,自己必须顾及孙科长这个当领导的面子,想收口,结果还收秃噜嘴了。
孙科长也没和他一般见识,接着对这群年轻人说:“这是咱们的张师傅,厂劳模、县劳模、市农资局劳模,这可是咱们厂的一个宝贝啊!你们今后要多和张师傅学习,争当劳模、先进工作者。这个是他徒弟,叫孙建伍,复员军人,也是刚进厂,比你们早到了几天。小伙子不错,有觉悟、有韧劲儿,能吃苦,你们以后互相学习,互相帮助,毕竟你们将来都是咱们化肥厂的中流砥柱嘛!”
孙科长的话说完,这帮人地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这爷俩儿。
孙建伍也微笑地看着他们。
他的目光从左到右,依次看着。
这时他的眼神停留在一个清秀的女孩子身上。这女孩长得真漂亮,乌黑的头发扎着一条大辫子,辫子稍用粉花手绢系了一个蝴蝶结。弯弯细长的眉毛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像二人转里唱的一样:高鼻梁樱桃嘴儿,银碎牙口含香,嘴角一扬,酒窝勾人魂儿。
这女孩真是个大美人,孙建伍想着。
就在孙建伍呆呆看着女孩的时候,他师傅用手拉了拉他,孙建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摸着脑后勺笑了笑。
他这个举动,更是惹来孙科长和这群大学生的大笑,那个漂亮的女孩则是羞红了脸,往后退了一步,藏在了其他同学的身后。
“同学们,这里除了有司炉房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嘿嘿,就是咱们厂的公共浴池。浴室在司炉房的东侧,左手三间房的是男澡堂子,右边两间木门上挂门牌的是女浴区。咱们厂里工人有倒班,一般浴池分早班上午八点开和晚班七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