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糊了纸的窗楹上透射而入,照在俊秀少年的身上。
宁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杨志手扶宝刀,站在他的后面。
“老汉本是何家村人,那里距杭州城四十里地,并不近,只是老汉也没想到,这么远的距离,也挡不住商雨那个登徒子,祸害我的女儿!”
“老汉之妻早亡,只留下一女,名唤杏花,我二人相依为命,直到三年前。
那时,杏花才十七岁……
不是我老汉夸口,十里八乡,谁不说俺家杏花漂亮?”
“谁知就在那年秋天,我记得很清楚,那天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但再冰冷的雨点,也没有老汉的心那样冷。”
“杏花寻了短见,却给我留下一封信。”
“看了信,老汉方才知道,她被人诱骗,有了身孕,但对方却又抛弃了她,绝望之下,她自缢身亡。”
说到这里,老者禁不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傻丫头,你死了,让爹爹怎么办啊?你怎么这么傻……”
宁策面带唏嘘之色,他抬头和杨志交换了个目光。
心知肚明,那诱骗杏花的,肯定是商雨。
“杏花死后,我终日以泪洗面,一度曾升起自杀的念头,想要去下面陪伴我那可怜的孩子。”
“但后来我想,那欺骗了杏花的畜生,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他若不死,杏花难以瞑目!所以,老汉乔装打扮,隐名埋姓,便
去周府大门前,卖了三年茶,伺机为我孩儿报仇!”
“老人家,”宁策出言,打断了老者的话语,“商雨和周氏关系并不好,他很少去夫人府中,您既想报仇,为何不去商府,那里岂不是机会更多?”
老者缓缓摇头,“你有所不知,商雨乃是富家公子,每次出行,都是前呼后拥,随从众多,我这样的糟老头子,根本没有靠近他的机会,但老汉发现,只有去周氏府中时,商雨会孤身一人前去,因为周氏素来喜欢清静。”
“原来如此。”宁策点了点头。
“只是公子说的也没错,这三年来,商雨前去周氏府中的次数,屈指可数,老汉等了三年,一直也没有太好的机会,直到前几日,老汉才又发现了商雨的踪影。”
“他当时喝多了酒,神志不清,府中又只有周氏和丫鬟两个弱女子,所以,你就挑在那天动手了?”宁策问道。
老者剧烈地咳嗽了一番,良久,方才点了点头,“不错,机会终于来临,那丫鬟忙着扶商雨进屋,竟然忘了关闭大门。”
“所以,老汉一咬牙,便揣着一把短锤,偷偷潜进了周府。”
“随后他们的话语,老汉都听在耳中,虽然酒醉,但这恶贼依旧不忘渔猎女色,公子可知,他吩咐丫鬟,要烧水沐浴,意欲何在?”
宁策叹了口气,心想这色字头上一把刀,商雨喝得迷迷
糊糊,居然还想着沐浴,其心不问可知。
估计多半是想借着沐浴的机会,非礼那名俏丫鬟小月罢了。
老者冷哼一声,“老汉手持短锤,闯进屋中时,这恶贼还以为我是那俏丫鬟,居然淫笑着想要搂抱老汉,老汉当头一锤,便砸在他的头上!”
“这恶贼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居然被老汉一锤就给打倒,老汉担心他不死,又上去补了一锤,他这才再也不动。”
“大仇得报,老汉心中不知多么高兴,于是便拿出骨灰盒,想让杏花知道,他的爹爹,终于帮她报了仇!”
“也是在这个时候,骨灰落在地上,”宁策望着老者,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怜悯之意。
“然后你听到院子里小月的动静,担心被人发现,就穿了商雨的衣衫,戴上他的帽子,直接冲出周府,并在途中,撞倒了小月。”
“剩下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由于小月的脚被扭伤,所以给了你很多时间,你脱下衣衫和帽子,又扔了一块石头进江里,造成商雨跳江的假象。”
“当时刚刚天黑,街上没什么行人,等到周氏和丫鬟赶出来时,你就编造了一套商雨跳江的谎言,对吧。”
老者点了点头,“不错,当时真是老天也在帮助我,我看周氏和丫鬟在那里慌作一团,突然便有了主意,于是我趁乱再度偷偷跑进周府,背起商雨的尸身,直奔他家
后院,把他的尸体从院墙上面,扔到外面的街道上。”
“因为那条街道非常偏僻,商雨的尸体掉在那里,很难被人发现。”
“随后我便推着茶车,赶到那里,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将商雨尸体运走。”
“为了掩盖你的罪行,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杨志在一旁冷冷说道。
老者看了一样杨志,惨笑了一声。
“老朽已经命不久矣,替杏花报仇后,我已没有什么遗憾,可以安心去地下,见我妻子和女儿了。”
“我并不惧怕被人抓获,也不怕死,只是老朽还有一心愿未了,所以,老朽暂时还不能被发现。”
“所以我才藏起了商雨的尸体。”
“但如今,既然公子你知道了真相,老朽会认罪,陪你去官府,但老朽看公子是个善心之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能帮上我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