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郡的气氛比过往沉重太多。
城门口萧条无人, 城内更是见不到多少人,偶尔有人经过,不是将脸紧板着急匆匆的走过, 就是抱着个包袱篮子紧张的盯着周围,生怕有人来抢。
管中窥豹的现状让韩盈不敢停歇,直接一路去了郡府,看守的小卒认得她,直接便她进去, 韩盈进去,请人通报郡守。
山阳郡守梁度能力当得是中等偏上, 虽然平日里他不爱管事, 但郡守该抓的权力都抓到了手中, 看着不显,真到出了灾时, 他仍能维持整个郡府没有生乱,虽然没有像韩盈那样快速反应的救灾, 但还是能有条不紊的维持郡府各层级能够继续运行。
明面上看,郡府还能够运行,似乎并没有将平民从水深火热的情况中拯救出来, 但任何情况不能脱离其本身的时代,古代救灾能力极差, 甚至就算是韩盈的宛安县,其实也是主要靠农人自己过往的积累活下来, 而不到七万人的宛安县和十五万人的郡城是两种救灾难度, 能让基层还能运行郡守梁度,已经是极好了。
而且,汉承秦制, 原本秦朝构建的制度中,就已经包含了灾害反应的后续,比如灾后要统计县里的田产和受灾情况尽快送与长安,并请求长安给予救援、亦或者减免今年和明年的赋税,制度优秀的情况下,即便汉代早期推崇黄老学说,郡守要休养生息,不要过多折腾,梁度只需要维持郡府不乱,基层还能运转,这些事情便都会被底下的官吏做好。
韩盈在等待的时候,就看到了不少它县熟悉的面孔,多是过往的上计吏,甚至还有个女医曹,一看到她出现,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成了狂喜,她直接迎了上来:
“韩医曹!您怎么也来郡里了?”
“这雨都成灾了,我得过来问问情况才行。”韩盈脸上带了几分苦涩,没有多继续这个问题,而是转问道:“你是去的邹县吧?情况怎么样?”
“您送过来的信还算及时。”提到灾情,女医曹的喜悦之情也散去了不少,她叹息道:
“只是县里的粮食保存住了,乡下的农人损失却极为严重,今年收成还能有个一半都算是多的,明年青荒……恐怕要饿死不少人,只希望郡守能上达天听,减免了今明两年的赋税,让我等能有个喘息之机吧。”
“青荒啊。”
韩盈轻声呢喃着这三个字。
汉代农业种植还处于初级阶段,从刀耕火种逐渐转向精耕细作,而这个过程,和韩盈所学的医术一样,都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耕种的技巧是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便是种子,山阳郡这边只种植春稻春麦,秋季九月份才收割,这代表在今年九月份收获到明年九月,中间整整一年的时间内,农人没有更多的主粮来源。
饿死人的速度很慢,尤其是在还有一点吃的的情况下,但人不死,不代表器官不会受到损害,力气不会消失,女医曹说的还是乐观的情况,因为更多的人可能今年就要开始熬,等到明年四五月份播种的时候,很有可能已经拿不起锄头。
韩盈很清楚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又会是什么样子的景象,甚至她脑海中已经借由这些天的赶路见闻勾勒出来,不过,她却没有多少生理波动,甚至连怜悯的情绪没了。
这有些诡异,却是正常的现象,因为人是适应能力极强的动物,它会在需要的情况下,钝化自身的感知,以便不沉迷在过多的苦痛和负面情绪中,这样的情况,在战场上的士兵、ICU病房的医生身上会非常明显,只是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显得极为麻木无情罢了。
韩盈很清楚自己心态的变化出于什么原因,她放纵了这样的变化,以免自己陷入极大的情绪内耗之中,她冷静的思索着情况,缓慢说道:
“之前大兄徐显调任去了颍郡,听闻那里有一种能够冬季种植的麦,九、十月份种下,来年四五月份便可收割,若能运来这样的麦种下,想必青荒应该能少熬许多。”
“什么?”
“居然有这种麦?”
“韩医曹你快详细说说!”
听韩盈这么说,别说是其它县的上计吏,就连郡内统计受灾情况的文书都将目光投到韩盈身上,有性子急的,已经直接围到韩盈身边询问起来:
“这能过冬的麦产量如何?好不好种?种起来有没有旁的要求?在山阳郡种起来可会水土不服?”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向韩盈涌了过来,她也没慌,直接回道:
“去年兄长曾送过来些,宛安已经种了,今年本应该收获来着,可惜这雨一下,收成也没高到哪里去,不过按照之前的长势,产量和夏麦差不了多少,就是我这边粮种也不多,也就是种百亩地的份,想要拿此粮减少青荒,还得请郡里向长安呈奏书,再从它郡调来。”
“粮种所需不多,调是能调,可能不能送进来,到农人手里他们是种地里还是直接吃了才是大问题啊。”
“不止,这能过冬的粮食谁都没种过,要是那里伺候的不对,最后没结多少粮出来,那才叫麻烦呢。”
“都快饿死人了,有粮总比没有好,若是实在没有力气,直接把种子撒出去不管,看老天赏多少饭吃也是个办法。”
“这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