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县城,普通人并不是想进就能进,想走随便走的。 韩盈上次来卖豆芽,因为传上写是售货,那就只能去交易的市里,其它地方并不能去。 不过这次有了徐田曹,入县城后的去往就变得畅通无阻起来。 一行人先是去了狱掾,将龚贾商主仆二人送了进去。 掾吏听完事情经过,眼睛放光,直说此事绝对会‘秉公处理’。 和掾吏约下明日宴请好交流感情,徐田曹便出了狱掾。 看着下了马车等他的韩盈,徐田曹笑了,他摆摆手道: “月女,你家中无牲畜省力,这马车就拿来代步吧,权当是那贾商的赔礼。” 嗯? 还能这么搞? 韩盈没想到自己还能获得赔偿,理智和过往的经验让她觉着不对劲,她皱着眉: “这样真的可以?” 徐田曹示意韩牙架车跟上,他牵着马和韩盈并行,指点道: “那人若只是压价强买,算不上什么事,可假借我名,恐吓黔首,强夺家资,便是犯了法。” “此人行径胆大,必然犯了不少同案,清算之后,不是重金赎罪后泯然众人,就是沦为奴隶,不得翻身,故而会对你小心求饶。” “之前,你若是真信他想以钱赎罪,放他离去,那他转头就能拿钱找几个强人,趁夜掳杀你去。” “审罚下后,会拿他家产充库。我是苦主,总要得些辛苦钱,这马车不值几缗,有我出面,你收下便是。” 这些话,算的上是徐田曹的肺腑之言,其中更是蕴含着现如今的官场生态,韩盈自然是听进了心里。 除去白得的马和马车令人欣喜之外,韩盈更能感受到这个时候官吏的下限,发灭门财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顺手。 对比现代,道德水平简直低到发指。 至于那贾商——这也是韩盈固有思维没有转换过来的缘故。 汉代出远门,绝不是风餐露宿四字能说明白的,道路上遇到猛兽和强盗是常有的事情,运货贩卖的贾商,描述准确些,应该是私人武装团体。 半夜找人劫杀韩盈这种事情,真干的出来。 把脑袋坠裤腰带上赚钱的人,能指望他们有什么道德底线? 汉代,处处都透露出蛮荒的气息。 把徐田曹说的话反复咀嚼一遍,韩盈郑重的点头: “多谢徐田曹指点,这马车我收下了。” “好!” 徐田曹一看,就知道韩盈听懂了自己话中含义。 他抚掌大笑: “不愧是能被神女看上的童子,实在是聪慧异常,我那小子,六岁时还在玩泥巴,半点听不懂这些事情!” 韩盈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继续说话。 反正白得了一辆好几缗的马车和马,这两个加起来怎么都得十缗了,自己不亏! 驾车的韩牙更是与有荣焉。 看看,这就是月女的本事,田曹直接送了头农家攒半辈子都买不起的马和马车! 若不是月女在,他们扭送那两个贾商过来,屁都得不到一个。 果然是月女厉害! 三人安安静静的到了徐田曹的家。 因文、景两帝推崇节俭,上行下效,徐田曹家中只有两个仆人,每天要出去担水挑柴,经常不在家。 所以出门迎接的,是徐田曹的老妻周嫦。 她有些惊讶于徐田曹带回来一个孩子,片刻,便反应过来韩盈是谁,温和不失礼数的将韩盈领了进家。 在得知韩盈是给婆母做体检之后,她的态度便更加热情了。 和徐田曹纯粹的孝心不同,周嫦有着更深层的利益需求。 年龄大的老人通常很难挺过冬季,若是过往也就罢了,偏偏如今新县令要来。 若婆母这个冬天没有挺过去,走了。 那自己丈夫就必须守丧三年。 原县令在时,三年守孝还不至于被上级忘记,职位也能暂挂,不被他人取代。 可现在,新县令要来! 对方一来,必然会扶持自己的亲信,三年不在田曹职位之上…… 到时候丈夫还能回去么? 她大儿今年已经十六,一个处理不好,是要被拉去服役的! 这些东西,徐老夫人也明白。 有了豆芽和泻叶的打底,她不仅没有对韩盈的年龄提出质疑,还极为配合的接受韩盈稀奇古怪的检查。 包括用手接触皮肤、用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贴在胸口听什么,以及询问自己的日常生活、饮食起居等等。 从未见过、听说过的折腾,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幸运的是,韩盈得出了很好的结论: “老夫人,您身上没什么大病,好好养着,再活十年也没什么问题。” 老人,对自己是否要迎来死亡总是有一些预感的,被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的老夫人脾气还是很好,不过她觉着韩盈说的太夸张,摇了摇头对韩盈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这个冬天,我已经做了好几次关于亡夫的梦,这是鬼神给的提醒啊。” “更何况,我今年四十有六,早就是半截脖子埋黄土的人了,怎么还能再活十年?月女,你可不要诳我。” 四十六岁,哪里算的上老? 现代女性退休还得五十五,平均水平寿命更是七十四了,汉时和现代医疗水平差距是很大,但至少能证明人身寿命的极限绝不是四五十。 不过,这个时代的寿命的确也的确在这个范围,就连这个时代的统治者文、景两帝,一个只活了四十六,另一个不过四十八而已。 皇帝都这个岁数,普通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韩盈实在是无法讲清楚其中的缘由,她想了一下,在火盆前捡了根小树枝,握住两端,对老夫人说道: “其实那些迅猛的疾病我是不会治的,通常从发作开始,人能活的天数就不多了。” “而像您这样的,除去身体本身的衰老,更多都是小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