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祝遥创造了无数个祝宁,报废的实验体尸体堆积成山,被机械臂抓取销毁垃圾,她就是最后的那个。
为什么呢?情绪应该有原因,处理了原因就像是治疗了病灶,伤口才能愈合。
但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
祝宁右手捂着心脏,死死揪着那块儿,想要从物理上解决,甚至想要捅自己一刀,用身体的痛苦来替代灵魂的。
哪怕她现在被人捅了一刀,她可以说出自己是心脏受伤了,腿受伤了,痛苦究竟作用在哪儿,不像现在,根本找不到真正的痛苦所在。
进入极北之地后,易灵鹤和其他队员都以自杀谢幕,祝宁完全能够理解,这跟个人意志力无关,所有人进来之后都一个下场。
裴书当初看到易灵鹤真的是看到了吗?易灵鹤真的会转过身来对他说走吧?
可能他效忠的队长已经死去,只不过那是他幻想出一个队长,在临死时也会让自己走。
对裴书来说究竟哪种答案更仁慈?是队长真实让他离开,还是自己幻想更好,第二种暗示他如此自私,幻想其他人大公无私的前提一定是自私。
因为想要自私保全自己的性命才会幻想其他人大度。
裴书无数次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崩溃,比起队长死亡,更难接受其他队员都死亡的情况下,只有他因为自私活下来了。
这种悲伤一定会终身存在,其他人看不见到底裴书哪里受伤了,极北之地是一个如影随形的阴影。
裴书也会寻找答案,一辈子试图重新回到极北之地,像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题,越靠近越痛苦,却忍不住不来。
祝宁与裴书感同身受,一旦来过极北之地,灵魂将会永远死在这儿,根本无法逆转。
祝宁深深呼吸,望着白雪茫茫的世界,裴书走到这一步还有易灵鹤指引方向,让他马上离开。
她的队长徐萌早就死了,她的队员白澄已经被弄丢了,她的向导裴书死在了乌托邦地下,她的母亲只是冷漠的研究员,林晓风被她赶走,导致在这一刻,她如此孤独。
祝宁满脸都是眼泪,滚烫的热泪流下,她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想要破坏自己的大脑,只要销毁产生悲伤的部分她就感受不到。
她的眼皮无力下垂,在地面上捕捉到了一串脚印。
脚印很浅,被后来的雪花覆盖,像是一条蜿蜒的道路向前。
祝宁距离死亡就只有一瞬了,现在心脏好像抽痛了一下。
她闭着眼接受那股悲伤,过分浓烈,无法抵抗只能被迫接受。
祝宁顺着脚印向前走,想在自己坚持不住开枪自杀前多看看极北之地,世界尽头到底是什么样的?
行走的灵魂带动了躯体,哪怕她行走了一千米躯壳只能移动一毫米也行,她像是拉着一架马车拉着自己沉重的躯壳一步步向前。
阻碍她的是极端的黑暗,也是极端的光明。
她留在原地的躯壳被黑色幕布包裹,大脑中同样光滑的物质开始泛起涟漪,好像那不是封闭的壳子,而是黑色的湖泊表面。
她只向前走了一小会儿,脚步一停,在脚印的另一端看到了一个女人,无法分辨出那究竟是不是幻觉。
她穿着北调的防护服,用枪抵住了太阳穴。
祝宁与她对视,两人被一长串脚印相连,仿佛一幅画的两端,祝宁站在最左侧,易灵鹤站在最右侧,她们相望了。
祝宁认出了她,因为她最后还保持了一个口型,像是“走吧”,嘴唇微微张开,一粒子弹穿透了她的头颅,从左侧到右侧,血迹在空中定格,久久无法降落。
其他队友面露绝望与悲伤,纷纷举枪自杀,这支队伍还剩下七个人,举起七把枪,打出七颗子弹,构建了一副画一样的死亡场景。
死亡的一瞬间被永恒保存下来,裴书所看到的是真的。
祝宁寻找着裴书的过去,帮他找到了答案,可能裴书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或者裴书在死之前已经找到了答案。
不是因为你的自私而产生了幻觉,你的队长真的让你离开,但他听不到了。
……
“走吧。”易灵鹤被巨大的悲伤所淹没,她知道自己穷途末路。
她的灵视状态看到的只有更大的悲伤,其他人只能感受到自己的绝望,而她要感知到所有人的绝望。
残留的队友都已经举起枪,其中也包含着裴书,他们后悔没有进入冰花丛里,接受更加愉悦的死亡。
裴书的太阳穴上抵着一把枪,下意识望着自己,身上燃烧着火焰,碰到雪花之后,冰雪像是眼泪一样流淌。
而裴书在自杀前一刻还在深深凝视着队长,他对易灵鹤有全身心的信任,从来没怀疑过这个任务有哪里不对。
但易灵鹤看过裴书的资料,他是人造人,在制造时心脏特殊加工过,取材至北地的物质构造了他的心脏。
在易灵鹤的视角里,所有人都是灵魂状态,每个人的灵魂有不同颜色,裴书是火焰状态的,心脏处镶嵌着一块黑色的碎片,在纯净的灵魂上显得很突兀,随着心脏搏动甚至在跳动。
那东西像是一张身份识别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