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道防线到第二道防线三四百步的距离上,横七竖八躺着大批重伤的士兵,他们几乎全都是赵军。由于赵军是进攻的一方,如果不是有意留手,受伤的士兵是得不到救治的。相反,秦军是防御的一方,负伤的能迅速返回营中救治。
增援上来的赵军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是尽力清除掉秦军设立的营栅、壕沟,以方便自己进攻。同时让后撤的赵军,把负伤的赵军抬回后边。秦军也在第二道营栅内外休息、裹伤。有人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撮炒粟放入口中,旁边马上有人提醒:“勿过,过则腹胀,必死!”那人点点头,匀出一半,给提醒他的人,道:“含于口中,有盐!”那人也不拒绝,伸手接过来,放入口中。从本来就不多的炒粟,分给两人,两人都不马上咀嚼,而是含在口中,品味着一丝丝咸味。两人都一天没有饮水,感到干渴难耐,口里有了咸味,能刺激一点唾液分泌,减轻点痛苦。
就在这时,一队士卒各担两罐水进入营中,每个营中留下十罐。公大夫下令,分给众人饮用。冷兵器时代,打仗伤多死少。经过大半天的作战,这一千人中,没有受伤的人几乎没有,但暂时还没有阵亡的。一千人分十罐水,每人也就能喝上一小口。
两边营地相距不远,甚至说话大点声相互都能听见。对面见秦军这边有人挑水来喝,羡慕得眼珠都鼓出来了。赵军的羡慕提升了秦军的自豪,就有人冲着对方亮亮罐子,对方冲着这边高声叫了声什么,这边都是巴蜀人,也听不大懂,而且立即被对方军官大声喝止。
眼见太阳日渐西斜,赵军变成了面向太阳的一方。赵军方面的情绪显得更加焦躁,行动上明显有些不耐烦。赵军将领体察到这一点,下令赵军整队进攻。
一直处于第一线警戒的部队也就成了最先开始进攻的部队。六个营的戟兵开始前进,后面是匆匆整好队的弓箭兵。——弓箭兵在刚才被命令摧毁秦军的营栅。
赵军的弓箭兵在戟兵的身后,拉出有十来步的距离,所以,当戟兵进入秦军弓箭射程时,弓箭兵并没有开始射击掩护,任由戟兵直面呼啸而来的箭矢。而这一拔箭射的效果相当好,因为前排的盾牌兵并没有充分地举起他们的盾牌——多数盾牌仅仅略高于自己的头部。当箭雨犹如一道墙一般砸下来时,六营戟兵肉眼可见地倒下了一大片。在后面督战的军官高声骂着,喝令盾牌兵高举起盾牌,喝令其他戟兵立即整好队前进。就在戟兵还在整队时,又一阵箭雨落下,随后秦军营中响起了鼓声,秦军一声呐喊,冲了上来。由于赵军在两拔箭雨下损失惨重,现在还没有整好队伍,见秦军冲上来,都慌了手脚,有人匆忙地做出格斗姿势,有人则呆立一旁,几近麻木,军官大声骂着,吼着,让士兵们冲上去,可哪里整得了阵型。军官们见势不妙,掉头先跑。于是六营戟兵大叫一声,也扭头就跑。后面十几步的弓箭兵刚刚进入弓箭射程,已经跪下正待射击,却见前面戟兵如山崩地裂般散开,五十步外,秦军如一堵墙,坚守地推进,而秦军的箭雨也从头上倾泻而下,砸得盾牌噼啪作响,而作鸟兽散的赵军则被箭雨射倒了不少。
逃跑的赵军冲倒了弓箭兵的阵地,弓箭兵连一次齐射都没有,就崩溃了。
好在这时,后队的六个营赶到,秦军见赵军有援军到达,停止了追击,就地调整阵型。而赵军也没有立即发动进攻,只掩护败兵撤回后面。
太阳更斜了,高大的山影几乎笼罩了双方的部队,而这时,发起第一轮攻势的赵军重新投入战斗,列着横阵整齐过来。
打到这里,王龁对参与作战的五支赵军战斗力有了一定认识:第一拨进攻的部队是赵军的精锐,战斗力之强,与其他两军差出一个档次来。渗透泫水的军队看来只是起牵制作用的,只一阵箭就把他们射退了;而当任务未能完成后,赵军宁可重新启用第一支部队,也不把他们投入战斗,显然是对他们的战斗力没有信心。应该是最弱的。有一万人至今都着三不着两地进攻着秦军北阵,只有秦军一反击就撤退,根本不和秦军对抗,应该也是战斗力不强的军队。
王龁紧张地看着最强的赵军开上来,准备与秦军再度交手,这一次不是营垒战,而是硬碰硬的野战,王龁甚至有连渴望,急切地想知道秦军与最强的赵军相遇能打出什么结果来。
就在赵军主力向前开进,进入到整队准备冲击的位置时,山包上突然传来钟声:廉颇下令退兵。
王龁正在奇怪,廉颇为何要退兵?他疑惑地朝对面望去,很快就找到了廉颇退兵的原因:南面的山后开出一队秦军,朝着南山脚的营垒群方向前进!显然,白起已经赶到了战场,并看到了整个作战过程,现在终于被他抓住了战机。
这一次是全军退却。刚刚开上来的赵军显示出极佳的战斗素质,他们就地立定,成为后卫,掩护其他部队。王龁哪里肯让,于石头后面举起红旗,由于全军鼓声大作,各军立即向当面之敌发起进攻。那些排队后撤的赵军不等队伍排好,就立即撤退了,个人物品散落了一地。断后的赵军在接连击溃两阵秦军冲击后,终于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