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以来,深居宫中,朝中之事,尽付臣下。臣与魏相,本不当辞,奈何有信陵君者,颇干政。去岁,臣领兵出河西,为秦所困。臣多方运筹,乃得无事。魏王不以为功,反命信陵君夺吾军。秦军临启封,大梁被困,臣运筹城守,秦不敢犯。后王遇能商道,臣亲与筹谋,力保大梁不失。黄公其思之,启封与大梁,不过三五十里,秦军旦夕即至。大梁四门大开,外示安逸,而内坚守备。其中甘苦,非亲历不能知也。信陵君引大兵据华阳,背依韩国,外托大梁,以为犄角,有何难哉!而功在吾上!其时,吾自知魏王之宠幸已逝,而魏国非久居之地也。乃以妻子出居陈留。至出兵也,臣诸子皆随之。家中惟留臣妾耳!” 望着芒卯洋洋自得的神情,黄歇暗自摇头。所谓志大才疏、自命不凡,大概就是说的这类人吧!但他还是把这些刻薄的心思藏在心里,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道:“公世受魏恩,先王信公,以为智囊。今新王即位,公宁受此辱,得无争乎?” 芒卯道:“臣屡托草莽,欲算信陵君,奈何其人气运久长,不能害也。” 黄歇道:“前闻魏公子遇刺,为郑氏所救,盖公之所为也。” 芒卯道:“实告黄公,非独臣也,即魏王亦必害之。” 黄歇道:“信陵君非魏王之亲弟乎?奈何相害?” 芒卯道:“信陵君少有贤名,门下三千门客,皆俊秀也。上及庙堂,下及草莽,凡所为者,皆不出信陵君掌指。君侧有人若此,君宁无卧寐难安!故欲除之久矣!” 黄歇道:“魏王久居深宫,朝事一任大臣,焉能动摇信陵君?” 芒卯道:“是故必虚以应之,伪以托之,暗而谋之。” 黄歇道:“公深明此意,信陵君得无知之?” 芒卯道:“但瞒信陵君一人而已!” 黄歇明知其中有故,但也不便明问。改换话题道:“公今欲何往?” 芒卯道:“只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故何觐见黄公,愿赐一教!” 黄歇道:“公,久为魏卿,天下皆知。华阳之失也,举世皆闻。今隐于隐阳,非有大故,不宜轻出。公可暂命一人,以为中介。容臣归楚,当徐以谋。至若隐阳一应所需,臣自当应承!” 芒卯道:“小儿申,只在臣左右,未出诸侯。愿黄公怜之,令随左右。但有所驱使,可令申儿一简传之,臣无不奉命。” 黄歇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只铜佩,交与芒卯,道:“申公子未可以芒氏行也,愿立以申氏。未可相随于今日,恐难避人耳目。敢请潜出穰、邓间,俟臣至,但言申国之后,出铜佩以为信。臣当知也。” 芒卯本是智谋奸诈之士,闻此言大喜道:“黄公此言甚妥。臣当密谋此事,令申儿与公相会于穰、邓间。若此儿不堪教训,公可摒而弃之。” 黄歇道:“公所信托,必龙凤之姿也。”望了望天色,道:“一鼎一簋,公勿嫌也。” 芒卯道:“不敢搅扰,愿以辞。”黄歇再三不许,只说席间还有请教,芒卯也半推半就,就留在逆旅中吃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