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也不是没有顾虑,但总还有一些侥幸,万一被顺利地批准了呢?被黄歇如此一说,郑安平的气势衰了一半。
眼见从黄歇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建议,郑安平只得转聊闲话,问道:“太后赐婚,太子府其成乎?”
黄歇与坐中行礼道:“臣之罪也!太子府已成,惟楚器未备。……今日已晚,旦日敢请大夫指示未足。”
郑安平道:“主公与臣,客居于秦,少有根基,未得一物奉上,少表其心。”
黄歇道:“臣与张卿及大夫,同往洛阳,得益多矣。太子但得大夫看顾,则惠矣!”
郑安平忽然问道:“中更胡阳,其事若何?”
黄歇道:“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郑安平道:“何谓也?”
黄歇道:“创被沼毒,本将毒发攻心而死,幸得秦医,以药泄之,毒气不发,迁延至今。今疮面暗黑,腐臭而不可闻,或云深入至骨,痛彻心脾。中更昼夜呼痛,但以药袪痛而已。中更一代人雄,其惨如此!”
郑安平心中大震,急道:“臣欲于净街之前,往探中更。敢以辞!”
黄歇道:“大夫但往。归时若有所教,但呼臣,无不至也!”
郑安平匆匆告辞而去,前往中更府而去。
太子问黄歇道:“父但欲张卿发上郡之民,何也?”
黄歇道:“欲其上郡、河东不和也。”
郑安平在天黑前到达中更府。由于胡阳病情恶化,加之要表达的意思都已经说完了,秦王派驻的谒者已经撤走。郑安平到时,所见只有其家人。
郑安平说明自己的身份,是当时与中更同往阏与、武安的,以功晋爵官大夫,现为河东丞。家人也还依稀记得当初确实是有这么一人,因为多数随征的官员都没有得到足以晋爵的功勋,郑安平以大夫晋爵官大夫,在当时还是很突出的。
室内很暗,夫人和妾妇们已经不在席旁侍候,只有守夜的家人,举着火,送郑安平到席前。火光飘忽不定,郑安平看不清胡阳的面目,但浓重的腐败味清晰可闻,苍蝇在这里乱飞。郑安平跪在席前,轻声叫道:“中更安否?”
没有回答,只有粗重的鼾声。家人道:“呼痛一日,适服袪痛之剂,方才睡去。”
郑安平道:“中更其状若何?”
家人道:“其创脓血并发,臭不可闻。中更亦无他,但呼痛耳!秦医言,创深至骨,不可救也。若起热发烧,则亡矣!”
郑安平不忍再看胡阳醒来后痛苦的样子,起身告辞,道:“中更苏时,但言故属郑氏来访。今在使命,不敢迟也。”
家人道:“不敢劳动大夫!”
郑安平取出一块盐,道:“安邑荒凉,别无长物,但得一盐,与中更佐食!”家人再辞而纳。
郑安平回到馆驿,也无心再与黄歇会面,闷闷地倒在席上睡了。
第二天,郑安平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和太子、黄歇一起,往章台宫上朝。到了渭水桥边,上朝的人皆于此处下车,呼朋唤友同往。太子和黄歇都是客人,上朝时位居众臣之前。郑安平只是官大夫,甚至连没有资格上殿,只能在庭中侍立。所以过了桥后,太子和黄歇就和郑安平分开了,郑安平独自一人,跟在一大众低级官员的后面站在宫门前,等待开朝。郑安平虽然到秦的时间不长,但他晋级之迅速,早已为众人所知。虽然他认识的同僚不多,但并不妨碍别人认识他,一个个过来和他打招呼,他也恭敬地一一回礼,一丝也不敢怠慢。
这里的动静引起旁人的注意。于是五大夫王龁、司马靳,公乘王陵也都过来和他招呼,询问他何时回国,所为何事。郑安平一一做了回答。